看着沈沉醉突然沉下来的脸,沈母不耐烦的拧起眉头,边提着肉往灶台走,边说:“我也单着好几年了,一个女人生活哪哪都不方便,多个男人伺候也好,好歹能给我洗个衣服倒倒洗脚水。”
沈沉醉又不是五六岁的孩子了,她自然知道男人的作用不只有白天的做饭洗衣服……
“你还缺男人吗?”沈沉醉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攥紧成拳,语气中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怒怨火气。
她爹去世后,她娘自己夜夜在家睡过几次?
起初是带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回来,被她撞见后发了次火,两人吵了一架,后来她娘就在外头玩,不敢再带回家睡。
这屋子,这床,连这床单都是她爹的,沈沉醉忍受不了有其他男人跟她娘在上面滚。
后来娘俩彼此妥协,形成一种无言的默契。只要她娘不把人带回来,沈沉醉就权当不知道她在外头干什么。
现在倒好,她娘不仅仅是把男人带回来睡一晚上,还要娶进门天天在她面前晃悠。
“这跟缺不缺男人没关系。”沈母就是瞧上了鳏夫张氏的那张脸,但她嘴硬,梗着脖子就是不承认,“你也大了,将来娶夫郎什么的,家里头没个男人替你张罗,光指望咱们娘俩睁眼瞎吗?”
她理由永远都找的这么冠冕堂皇。
沈沉醉冷笑着问道:“那我要是以后不娶夫郎,你能做到不再娶个男人吗?”
“怎么说话呢!有谁像你一样跟自己娘谈条件的?”沈母把刀往菜板上一剁,刀尖斜着插在木头缝里,沉脸下颚微绷,瞪眼转身看向沈沉醉,“我续弦就是跟你说一声。老子是你娘,娶谁还轮不到你这个当女儿的说话,也用不着你点头!”
“别拿你爹给我说事,我是对不起你爹,但你爹都死几年了,他都没找我,你也该消停点了吧。”
沈母把肉往凉水锅里一扔,连水带肉一起烧开,泖一遍水,去掉肉上的血腥沫子,冷声说道:“我之前念着你还小,处处依着你,现在你也十六了,改懂点事了。你要知道你爹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又不是我把他推河里的。”
沈沉醉握紧的拳头微微发抖。她爹是自杀的没错,可她爹是被她娘一步步逼到自杀这条路上的!
要不是她娘做事毫不收敛几次三番屡屡再犯,最后被她爹亲眼堵在别人床上,他能心灰意冷到在雨天里绝望的抱着石头跳河自杀吗?
那天沈沉醉刚好考中秀才,她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就有同村的人脸色着急的跑过来告诉她,说她爹跳河了。
沈沉醉根本不敢相信,她爹好好的怎么会跳河?
可等她回到家里,见到的已经是一具泡到发白发肿的尸体。她爹永远不会再眼里悲伤嘴角带笑的跟她说,“沉醉,好好考,等将来你出人头地,爹到时候就跟着你去城里享福。”
那种绝望悲痛到光张着嘴就是哭不出声的感觉,沈沉醉第一次感受到。泪水模糊视线,眼前阵阵发黑,沈沉醉想问她爹,“你怎么不等等我,我很快就会出人头地了。”
她爹捞上来的时候,她娘才系上腰带过来。
从那天起,沈沉醉没再开口叫过她一次娘。
给她爹的丧事办完后,她娘像模像样的悲痛一个月,就又到处炫耀沈沉醉考中秀才的事情。
后来的两年里,她娘喝醉了还会埋怨她爹死的不是时候,不然沈沉醉也不用守孝三年,白白错过考举人的时间。
沈沉醉对沈母早已心灰意冷,没成想这才三年过去,她竟又想着再娶一个!
沈母寒的不只有沈父的心,还有沈沉醉的心。
沈母余光瞥见沈沉醉阴沉的脸色,收敛了火气,嘟囔着说道:“是你爹活的太天真,对我要求太多。你以后有了男人就懂了,哪个女人不吃腥?”
男人的身体,碰过了还想碰,碰腻了自然就想要换个更新鲜的尝尝。
沈父性格软念过书,但就是书念太多活的太天真了,这世上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就只活在话本里。
所以,男人识那么多字,看那么多书干什么?知道干活洗衣服以妻为天不就行了吗?
“别拿我跟你比。”沈沉醉闻着锅里猪肉的油腻味道,胃里阵阵恶心。
她说完伸手拿起书袋就往外走。
回都回来了,沈母一点也不担心沈沉醉再回书院,最多就是去地头“看看”她爹。
沈父是埋在沈家地头的,那块地两年前被沈母租给别人种了,因为沈沉醉是秀才,家里的地不用交税,所以有人出钱来租,每季给沈母一部分钱。
地租出去了,本来就不怎么下地的沈母这下一年到头也不会来“看”沈父一次了。
那座矮矮的坟头已经长满了野草,因为刚下过雨,地里头湿,沈沉醉一路走过去沾了满脚的泥。
她撩起衣摆塞在腰间,蹲下来给沈父的坟头拔草。
“夫子说我文章做的好。”沈沉醉声音轻柔,“夸我字写的漂亮,我说都是我爹以前教的。”
明明是夏季,但清风吹过,温和舒服,有种春天的感觉。
沈沉醉被风拂过脸颊,拔草的动作一顿,心底发酸鼻尖微热,她张嘴大口喘息,缓了一下,才接着带笑说道:“夫子说,字如其人。我觉得她是想夸您长的好看。”
“以后我娶夫郎,一定要娶个跟您一样好看的。”沈沉醉笑了下,“最好眼睛带笑。”
因为父亲悲伤的眸子,她看了近十年。
大人总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