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醉话音刚落,陆小渔的勺子就咣当一声掉在手中的瓷碗里,张氏拿筷子的动作也是微微一顿。
对上父子俩吃惊的眼神,沈沉醉平静的解释道:“张叔,严格来说你跟我娘并没有成亲,所以还债的事情我从来没想过摊在你们身上……”
张氏眼眸微颤,愧疚的垂下眼睑,一时间因为心虚,说话都支支吾吾的,“沉醉,我……小渔是个男子,不能让这二十两毁了他……我本想着我还可以做些针线活儿……”
沈沉醉轻扯嘴角,打断张氏苍白无力的解释,“现在银子已经还清,你们就走吧,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
“我守孝三年,期满之后定会再次参加春闱,到时候盘缠花销也是负担。对于科举一事,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再说世事变化,谁知道这三年里会发生什么事情……”沈沉醉端着手里温热的碗,看着里面零星可数的几粒米,轻声说道:“你们父子俩本来可以过的很好,没必要被我所累。”
若是她做枪手替人舞弊之事被发现,张氏父子俩也不会被她连累。
张氏眉头微皱,叹息一声将手里的筷子放下,抬眸看着沈沉醉轻声问她,“离不离开的事情咱们先搁着不说,先说你这二十两银子是怎么来的?”
这次轮到沈沉醉沉默了。
沈沉醉顶着陆小渔跟张氏的目光,抿了下干涩的唇,握紧筷子说道:“我答应替人考秀才,这银子就是她给的。”
“替人考秀才?”陆小渔皱眉喃喃重复一遍,还没反应过来这事有多严重。
张氏眼睛睁大,倒吸了一口凉气,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哑了,“你不要命了?”
他倾身抵着桌子问沈沉醉,“替谁考的?你这大好的前途不要了?功名不要了?”
沈沉醉神色平静,“赵武秦,赵家赌坊赵老板的女儿。”
张氏嘴唇蠕动,手搭在桌面上撤回身子跌坐在板凳上,直腰看着沈沉醉半天没说出话。
“该说的我都说了,怎么选择随你们。”沈沉醉低头把米汤喝完,端着空碗自己去灶房洗刷。她虽然没有再提让张氏父子离开的事情,但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晚上张氏喝完药后,看着趴在床沿边看着他欲言又止的陆小渔,抬手探身把空碗搁下,“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不想走。”陆小渔低头抠着床单的花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说:“我们慢慢把钱给她还上,这样沈沉醉就不用替人考试了。”
“傻孩子,”张氏叹息一声,抬手摸着他的头说道:“二十两银子,咱们之前没有,现在就有了?赵武秦又不是个吃素的,如果沈沉醉敢出尔反尔,到时候还的可就不只是二十两了,你看沈林,不就是个例子吗?”
“那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替考送死啊。”陆小渔有些急了,眼睛红着,抬手抓着张氏的衣角,压低声音昂头问他,“爹,娘真的给我留了嫁妆钱吗?”
张氏立马低头看着陆小渔,脸色有些严肃,警惕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陆小渔微微直起身,微弱油灯衬的那双被泪洗过的眼睛亮的吓人,“我想用这个钱……”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氏厉声打断,“你什么都别想。”
这么些年来张氏几乎没对陆小渔说过重话,连大声说落都没有过。
张氏收回搭在陆小渔脑袋上的手,眼神坚定,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这银子除非你出嫁,否则不允许动用一分。”
“不然你只能等我死了以后,再把银子拿给沈沉醉。”张氏面色平静,看着陆小渔。
陆小渔鼻翼煽动,眼睛睁大,怔怔的看着刚才那一瞬间突然陌生的父亲,攥着他衣角的手指根根松开,瑟缩的收了回去,蜷在胸前。
看到自己把儿子吓着了,张氏这才敛去脸上的神色,抬手温柔的把陆小渔搂进怀里,“不说别的,你的嫁妆钱也不够还债的,再说就是沈沉醉,也不会同意用你这笔银子的。”
张氏幽幽一叹,“比起欠赌坊老板女儿,爹更宁愿欠老沈的银子。对付老沈我们还能把她告上衙门,都是小老百姓,怎么判还不一定呢。但赌坊,她们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就是闹上公堂,吃亏的也一定是没钱没权的我们。”
“爹知道自己做事对不起沈沉醉,”张氏眼角湿润,声音却不显异样,仰头看着屋脊轻声说道:“可爹只有你一个儿子,爹还活着全靠你支撑着。”
陆小渔抽咽着哭出来,慢慢抬手抱住张氏清瘦柔软的腰,脸埋他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张氏摸着陆小渔的脑袋,“除了你那点嫁妆钱,其余的爹都可以答应你。你说不走,咱们就不走。”
陆小渔从张氏屋里出来的时候眼皮红肿,轻手轻脚把门给他掩上,自己站在堂屋中间发呆,余光瞥见沈沉醉提着白天洗干净的书袋进来,忙低头左右乱看,假装在地上找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丢了?”沈沉醉见陆小渔低头在地上看来看去,脚步停了一下,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陆小渔扭开身子,不让她看见自己的眼睛,结巴着说道:“没,没什么。”
沈沉醉拿着书袋垂眸沉默了一会儿,主动开口说道:“我明天要回书院了。”
陆小渔低着的脑袋猛的抬起来,楞楞的看着她,也顾不上眼睛了。
他们要是死皮赖脸的不走,她就走吗?
沈沉醉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心里揪疼了一下,想抬手抚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