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已至,一眼望去,阁外白茫茫一片。
距离上一次与祈王见面,已有十来天了。
皇城高高低低的屋檐都被覆上了一层白雪,像极了冰雪世界。
前两日,奉国公夫人送了株奇草,据说是从西域送过来的,能驱除蚊虫。
可她也不想想,如此寒冬,连人都冻得快死了,谈何蚊虫。
于是,苏姻便顺手将它扔在了这摘星阁里头,过了这么些日子,还是生机勃勃,瞧上去倒有些意思。
苏姻戳了戳凝着白雾的叶子,哈了哈快冻僵的手,裹紧了脖上的狐裘。
赵嬷嬷劝道,“王妃,回去吧。”
苏姻环顾一周,点了点头。
大冬天站在这风口,看上去太傻。
这阁子四面透风,在酷暑倒不失为一个乖凉的好去处。
可在这寒冬,谁站在上头,简直是自讨苦吃。
但,这摘星阁是整个皇城除却祭台外最高的楼了。
居高临下俯视皇城,她有些能懂当年杜甫一览众山小的豪情。
据说,是先皇为先皇后而建,仅为博美人一笑。
呵,也是一个痴情种。苏姻笑笑。
先有先皇,后有祈王。
祈王的小厮在底下等着,见她下来,行了个礼。
轻声道,“王妃,王爷被圣上留饭,约莫要宿在海晏殿。”
苏姻正捏着雪球,松开压得死紧的指尖,感受指尖冰凉后随之而来的滚烫。
用力砸了出去,雪球砸在了树上,迸裂开来。
苏姻淡声道,“好,知道了。”
祈王府很大,苏姻从摘星阁下来,走了好一会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梅花开了不少,墙角那处一簇接一簇的红色,喜人得紧。
掀开帘子进屋,一股暖气直直扑面而来。
桌上放着碗姜茶,略有余温,苏姻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青柳接过狐裘,絮絮叨叨,“王妃,摘星阁您可以等天气暖和了再去嘛。这天气,您也不怕冻着。”
苏姻从零嘴柜里拿出蜜饯,才压下这满腔的辛辣。
刚出了身汗,苏姻同青柳打趣,“青柳,你可越来越啰嗦了。”
青柳嘟着嘴不说话,专心给她烘着狐裘。
赵嬷嬷掀开门帘,轻声道,“王妃,王爷有请。”
外面的天色是灰的,色调在一片洁白里显得极为厚重。
进得屋来,苏姻站在炉边烤火。
丫鬟上前来将衣服接了过去。
门外天空似乎有飞鸟划过,苏姻提起裙摆福身,“王爷。”
“嗯,”男人的声音冷漠,坐在梨花椅上垂着眼喝茶。
直到寒气散了一些,苏姻才上前去坐在男人身边。
她静静坐在旁边,“王爷不是说今晚上宿在海晏殿么?可曾用饭?”
男人抬眼,黑亮的眸子深得能将她吸进去。
“用过了。”
苏姻点点头,垂下眼开始神游。
良久,男人才出声,“明天林清欢会过来府里住一段时间,你安排一下。”
苏姻愣了愣,缓缓笑开,“知道了,王爷。”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林清欢。
皇城第一美人,世家子弟的画中仙,心上月。
半年前与祈王在菩提山脚一见如故。
两人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之后,便常有来往。
“那我先下去安排了。”苏姻试探着问。
祈王点点头,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
厚重的布帘被掀开,微光透了进来。
屋外又开始下雪,纷纷扬扬的细小雪花落在地上。
像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白莲。
苏姻的背影在微光中越来越远。
他垂下眼,几乎断定自半月前落水醒来,他这位名义上的王妃便不一样了。
以往她听见林清欢的名字,可绝不是这般反应。
手指轻轻敲了敲,他吩咐下去,“盯紧王妃。”
“是。”门边的丫头躬身答道,退了下去。
回到屋内,苏姻拿出图纸,找出离祈王最近的一个院子,用毛笔重重画了个圈。
“赵嬷嬷,将这流芳小筑收拾出来,明天领着清欢姑娘过去就行。”
“王妃,这……”赵嬷嬷一脸为难,“您何必要把她安排得这么近呢?”
苏姻撑着下巴望着赵嬷嬷。
沾满墨汁的笔尖正放在脸旁,衬得她肤如凝脂。
眯着眼笑,摆摆手,“没事。知己难得,王爷与清欢姑娘难得如此投缘,清欢姑娘过来小住,务必要让她宾至如归。”
赵嬷嬷欲言又止,瞧见苏姻的表情,恭敬福了福身,安安静静退了下去。
烛光透过罩纸在门扉上摇晃。
苏茵瞧着烛火出神,摇铃叫小厨房做了碗糖水来喝。
很快糖水便送了来。
她尝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