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煌煌,云渊的脸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
宁凝低头奉上茶,白亭笑端起抿了口,眼底也是风云变幻:“父皇这是在对儿臣解释吗?”
“是。”云渊道,“朕不想让你误会了朕。”
“恕儿臣冒昧,在父皇眼中,儿臣是否也是父皇平衡朝局的一颗棋子?”白亭笑低下头。
“不,你不是!”云渊拍了拍白亭笑的背,脸上笑容感慨,“在朕眼中,你是婧荷和朕的爱子,亦是朕钦定的这万里江山的主人。从朕见到你的那刻起,朕便知你是朕的孩子,可在秦正玖质疑你身份的时候,朕还是选择了作壁上观,因为朕得看看,看看你是否担得起太子之位,若你无法压制住朝臣,朕宁愿你继续在乡野间当个普通人,也不愿你被这江山压垮。”
白亭笑看着云渊,眼中的坚冰似有融化的痕迹:“原来父皇是为了儿臣好。”
“好在你没有让朕失望。”云渊又欣慰又伤感,“你是朕和婧荷的希望,澄儿,明日随朕去听政,朕要让文武百官都见见我南朝的太子殿下!”
“是。”白亭笑微微一笑。
皇上的仪仗离千秋殿越来越远,白亭笑负手站在殿门口目送,面上的笑意渐渐隐去。
“你刚才是在试探皇上吗?”宁凝站在白亭笑身边,探头望他的脸。
“你现在倒是会琢磨我的心思了。”白亭笑转身往殿内走去。
“咱们好歹在一起相处那么久了。”宁凝跟上白亭笑的步子,扯了扯他的衣袖,“别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白亭笑坐回榻上,指了指另一边示意宁凝坐:“宫里的人都有两幅面孔,皇上也不例外。关于先皇后的死因,我听到了很多个版本,难辨其中真假,所以我想确定皇上对先皇后是真如传言中那般情深似海,还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
若是前者,他的手上就多了一张天然的筹码,若是后者,他今后的路将更加凶险。
白亭笑揉了揉眉心,眼中的疲惫感挡都挡不住,宁凝突然有些心疼,她之前还羡慕白亭笑有了家人,不像她有家却回不了,可二十多年没见的家人,一朝相认,却还要处处试探,只因作为天底下最大的权利场,容不下多余的温情。
宁凝忍不住伸手握住白亭笑有些微凉的手:“那你确定了吗?”
白亭笑反握住:“不确定,但皇上对皇后,应该有几分真情。”
皇帝临走时,回望千秋殿的那种寂寥萧瑟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宁凝悬着的心这才落下,他们本就势单力孤,若是连皇帝都靠不住,那也太心酸了吧。
宁凝看了点时辰,推了白亭笑一下:“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一大早你还要和皇上一起去听政呢。”
宁凝边打哈欠边起身,准备回苏太监为她安排的房间里去睡觉,谁知白亭笑却不放手,还反问她:“你到哪去?”
“回屋睡觉啊。”宁凝莫名其妙。
白亭笑勾了勾唇:“你现在不能回屋去睡。”
“为什么?”
宁凝觉得自己从白亭笑的眼睛里看出戏谑:“按宫中规定,皇子就寝时,需有宫人守夜,今晚你是孤的守夜宫女,所以你必须陪在孤的身边。”
宁凝是听桂公公讲过守夜宫人的规矩的,闻言可怜巴巴地望着白亭笑:“我可以不守吗?”
守夜的宫人,不仅一晚上守在外间不能睡觉,还因为主子有起夜喝水的需求,得时刻保持着精神高度紧绷。
“那可不行。”白亭笑冷漠地摇摇头,“今天秀嬷嬷的事你也见到了,你被我带进宫,本来就招了一部分人的眼,若是连宫女的本分都做不好,那些人对你意见可就更多了,我能在明面上保你,可拦不住有人在暗地里对你使绊子。”
“所、所以,我今晚是睡不成了,还必须得看着你睡?”宁凝心里流出面条宽的眼泪,说好的做彼此的小天使呢。
白亭笑低头清咳两声:“我怎么舍得这么对你呢,好歹是说过有福同享的人。”他指了指身下的坐榻,“所以我大度些,将这榻让给你睡,这样也算你守了夜。”
宁凝跑过去看了看黄花梨木坐榻,比她现在睡的床都要宽,宫人们铺得细致柔软,坐在上面时便如坐在棉絮上一样,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小白,你真好!”
虽然总感觉什么地方怪怪的。
宁凝兴致勃勃地跑到柜子处翻出了被褥铺在床上,正要解衣,她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你你你你……和我孤男寡女的,怎么可以睡在一间屋子里,这样于礼不合,我还是去外间睡吧。”宁凝从坐榻上爬起来。
白亭笑此时躺在床上,他瞥了宁凝一眼,“为什么不能?想当初,咱们没钱露宿破庙的时候,不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吗,还肩靠肩背靠背的,那时候多自然,现在怎么不行了。”
“情况不一样啊,当时那是事急从权!”宁凝急急解释道。
白亭笑说着手枕在脑后,幽幽叹了口气:“果然,进了宫,阿凝你还是和我生分了。”
宁凝最受不了白亭笑这略显落寞的眼神和语气,道:“小白,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我睡在里间,时间长了被人发现,就算咱俩之间清清白白,也会有损你的清誉。”
白亭笑身子转向内侧,不说话。
气氛安静了下来。
宁凝直起身子想要看白亭笑的表情,可只能看见他清冷的背影,她试探着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