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沉默了一瞬, 脸上难得带着一丝娇羞,别开了视线。
迟软眼睫垂了垂, 莫名的,觉得胸口传来一阵悸动。
她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像得病了一样,总是心跳加速。
改天找个时间去拍下心电图好了。
“你饿不饿?”迟软问他。
林深摇头,看着变黄的树叶:“秋天了。”
医院后面的院子里种满了树, 还有一座假山,毕竟是a城最大的医院,装修景致也比别的地方要好很多。
“秋天怎么了吗?”
迟软不解。
微风吹来, 有片叶子落到了林深的膝盖上, 他抬手,把它放在掌心。
秋天的风, 不冷不热,正好。
迟软最喜欢的就是秋天了。
省事还舒服。
做他们这行的, 身上穿的衣服永远和季节不符。
严夏天的穿大衣, 寒冬天里穿吊带。
掌心收拢, 再放开,枯黄的叶子的被揉成碎末,林深摊开掌心, 声音很轻, 仿佛风一吹就散开了:“你离开的时候, 也是秋天。”
迟软一怔。
关于在a城里的那些记忆, 她早就忘的差不多了, 她的人生, 经历了太多,如果全都记住的话,她的大脑恐怕早就超负荷运作了。
“是吗。”
林深的声音很轻,却又带着一丝沙哑的沉:“我从那个家里被接出来的时候,也是秋天。”
那个家里?
迟软疑惑的开口问道:“哪个家里?”
不待林深回答,高跟鞋踩过瓷砖地面的声音尖锐明显。
迟软回头,穿着华贵的女人经过她身旁时,视线短暂的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
然后径直绕开她,走到林深面前,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林深抬眸,本就深邃的眸子暗了暗,别开了脸。
方音恼怒他的沉默,音量加大,又问了一遍:“我问你话呢,这是怎么回事?我都说了让你别当警察了,你就是不听,这次是住院,下次是不是直接住太平间啊?”
迟软皱眉:“麻烦注意下措辞。”
方音取下墨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是我们阿深的女朋友?”
阿深……
“您是他的……”
方音哼笑出声:“现在谈女朋友都不和我说了是吗,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妈妈?”
原来是林深的妈妈啊。
看打扮好像比他也大不了多少。
迟软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
林深从始至终都很沉默,一直都是方音在说,她似乎是愤怒到了极点。
“三年前你跑去什么缅甸当卧底差点丢了半条命,你爸当时就劝你辞职,你倒好,不听,现在好了,你爸现在已经准备把公司交给林绍安了,你说说,你以后还拿什么和他争?”
林深是背对着迟软坐着的,他微低着头,手搭放在膝盖上,迟软看不见他此刻的模样。
但她能听见。
他的声音带着他惯有的冷感,和逐渐拉大的疏离。
即使不易察觉,可迟软还是捕捉到了,那满不在意的态度里,轻轻颤抖的声线。
“我为什么要和他争?”
啪——
方音怒目圆睁的瞪着他:“我当初就算是去孤儿院里领养一个,也比生了你和你姐强!”
她走后,林深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如果不是不时被风吹动的树叶,迟软甚至以为画面被按了暂停。
她迟疑片刻,想上前,却又有些犹豫。
毕竟现在的林深,应该不会希望别人看到他落魄的一幕。
迟软斟酌着开口:“我去买水,你要喝什么?”
林深沉默很久,耳边只有微风吹过的声音在沙沙作响。
“别走。”
他的声音暗哑,像是用砂纸打磨过一般,仿佛说句话都费劲。
迟软停下动作。
“可不可以留下来陪陪我。”
“一会就够了。”
她看到了,他的肩膀在抖。
面对歹徒时他没抖,腹部被捅伤时,他也没抖。
迟软走到他面前,蹲下。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很凉,像是被这秋风吹的,又像是从内里凉出来的。
迟软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轻声开口:“好,我不走。”
沉默很久,耳边只余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林深终于开口:“我家里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迟软动作一顿。
她知道一点,可是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毕竟在此之前,她只是当成八卦来听的。
听说林肃年轻时婚内出轨,找了一个女人。
后来他和原配离婚,扶正小三。
那个上位的小三,就是林深的母亲。
“她一直都不希望我当警察,因为我是她唯一的筹码了。”
“在她的心里,我只是一个工具。”
“小的时候,我叛逆不听话,到处打架,我想让她厌恶我,然后把我送回去。”
“我讨厌这个地方,所有的一切。”
“因为都不属于我。”
“没人喜欢我。”
“没有。”
肩上单薄的衣料被浸湿。
带着温热的湿意。
这好像是林深第一次和她袒露心声,也是他第一次,将软肋露给她看。
她的心,突然软的一塌糊涂。
略微直了上身,轻轻环住他。
“你还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