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就在眼前,高耸巍峨, 大敞着, 行人三两, 外面是宽阔大路。琬宜走的累了,步伐缓慢,谢安低头瞟她一眼,手里东西尽数塞给谢暨, 带着她快走几步, “快些出城门,好背你。”
琬宜小跑着跟上他, 哭笑不得拍他手臂,“谢安你别闹……”
谢暨吐掉嘴里枣核,看他们背影, 气哼哼提着满手包裹跟上。
没人再把那个告示放在心上,也没人听见旁边官兵说的话。
穿官服的小个子粘好浆糊,又不嫌脏地手指蘸一点抿进嘴里, 跟旁边人牢骚道,“要我说,这就吃咸鱼蘸酱油,多此一举。哎你说,人家那是多娇贵一千金小姐,能跑咱们这鸟不拉屎地方?找个屁。”
大个儿的打个哈欠, 底下踹他一脚, “就你话多, 磨叽好像老娘们。上面下来的指示,咱不做等着掉脑袋?不过也没多麻烦,县老爷根本没把这事儿往心里去,能不能派兵都不见得,就应付应付罢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多走个过场,年节期间,谁会多余心思关心这个,瞟一眼了事。
吵吵闹闹中,有一人笑着指一指,“瞧这姑娘,虽看不太清眉眼,也能觉出是个清秀小娘子,气质通透,难得。”
高个子抹平墙上告示褶皱,着急回家吃饭,笑着拍一下那人肩膀,“得了,再好看你也见不着啊。饺子该煮熟了吧,是时候回去陪老娘和媳妇儿咯。”
话落,具都哄笑起来,人群作鸟兽散。
过一会,暗色笼罩街口,那里就只剩一人。桃色裙衫,仍旧驻足盯着画像瞧。
谢芙喃喃念着旁边写着的名字,沈湘潆。
画技拙劣,并不能清晰分辨出五官模样,只眉目间温婉感觉似曾相识。忽然间,她心思一动,终于联想起琬宜。谢芙手指在身侧攥紧,又放松,轻轻摩挲过画上女子眼睫。
她想起,先前打听琬宜来路时,旁人对她说,那是杨氏的远方外甥女儿,家里受灾,来逃荒。谁都信以为真,但谢芙不信,杨氏姊妹一人,何来的妹妹?
先不论这被通缉之人是否是琬宜,她的出身,始终存疑。
而谢芙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她收回手拢进袖子里,转身往回走。这条街并不繁华,夜晚时几乎没有亮光,谢芙孤身一人,即便穿着再鲜亮,背影也只剩孤寂。
到了现在,就连谢芙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了。她嘴上不愿承认,但心知肚明,谢安和杨氏不会接受她,就连谢暨也不会,谢家她回不去。但是她就是不甘心。
越到喜庆的日子,越是人家三两成群,欢笑和乐的日子,她心中的郁意就越会被无限放大。
谢芙不觉得自己咎由自取,但嫉妒人家美满幸福。尤其是今日,瞧见琬宜和谢安相携穿梭于集市。明明两人之间并没什么出格举动,但只并肩而行,都能让人觉得无比亲密,那般理所应当。
她管不住自己的腿,红着眼跟他们许久,却不敢凑近。直到谢暨也来,他们一起回家。
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在她心中被点燃,烧成一团旺火,恣意灼烫。而心里那根弦,早就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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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大年三十。
琬宜昨日回去便就和杨氏商定好菜谱,今天特殊,她来的第一年,要做许多好菜。琬宜厨艺不精,杨氏操刀,她打下手。
年节,她过了十六个,却第一次这样有滋有味。早上一睁眼,便就觉得期待喜悦。
重头戏在晚上,杨氏拍板,说不能顿顿吃那么腻,早上就水煮白菜,辣萝卜条,另煮一锅稀粥。琬宜觉得挺好,清粥小菜也有自己的味道,她不挑食,照样吃的香。
谢暨不乐意,趁着琬宜不注意进去偷腊肉,被谢安当场逮住,一脚踹门外去,摔个狗吃屎。
琬宜听见响动,回头看,有点心疼。她搡谢安一把,“你怎么这样,和孩子较什么真儿。”
谢安不为所动,只顾着把带着凉气的手往她脖领里塞,“孩子个屁啊,比你都高了,你怎么就知道惯着他。”
琬宜被冻的跳脚,拽着他手腕往外拔,谢安更不乐意了,“你为什么就不知道惯着我?”
琬宜一滞,瞪他一眼,“你比谢暨还高,更不需要人宠。”
“鬼话。”谢安作势拧她耳朵,“瞧你这小样儿,给个梯子就能上天了,逼急了爷,迟早跟你振夫纲。”他笑着夹起她腋下,用鼻子去蹭她脸颊,“保准你哭着求,就说,谢安哥哥我错了,谢安哥哥最好了……”
琬宜受不了,指甲去抓他脖子,“你有病吧你?”
谢安正色,“没病。”顿一下,他又弯唇,往她下巴那里凑,“乖琬琬,给个香儿。”
打闹一通,谢安得寸进尺,琬宜被逼急了,抱住他头咬他耳垂。
谢安痒的发笑,“得了得了,我认错。”他摸摸她背后长发,又哄一句,“不是总念叨李记家的蹄膀,爷今天去给你排队成不成?晚上买回家,就给你一人吃。”
琬宜总算松口,哼一声,又说,“还想吃肉丸子。”
谢安点头,俯身咬一下她下唇,“买,都给买。”
谢安今天本来是没打算出门的,只天没亮时春东便就跑来,说小九门今日上午要来一位大人物,必须要他在场。但问他是谁,春东又讲不出来。
只说有个穿着富贵小厮模样的人,递了封信来,指名要见谢三爷。就说几句话而已,不耽误时间。谢安问他要信,春东满脸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