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鑫不满地瞥了他父亲一眼,怨父亲出卖了他。王干一抓住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去,并让人把他领出房间。刘能笑了一声,想打破室内紧张的气氛。
这笑声仿佛招来了往日的时光,多年的友情。杨璐心想,她同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远了呢?她用一种息事宁人的语气说道:“孩子们的事总是这样。”
当她想到过去,心中不安起来。“你们要走就是傻子——不管怎样,霍塞是要做这趟旅行的。你们毕竟是我的客人,再说道你们也是一时疏忽而已。”但刘能对这种转弯抹角的说道话方式以及用“疏忽”这样的字眼大为生气,他转身走开,并动手收拾他的东西,说道:
“真对不起那两位姑娘。我要对来过这儿的那位赔个不是。”
“要是你坐在钢琴凳上仔细听就好了!”
“可你说道得也太乏味了,杨璐,我倒是用心听的。”
“别说道了!”王干一劝他。
杨璐恨恨地说道,“再见,王干一。”她走了出去。
事情闹到这一步,也就不指望她来给他们送行了。大管家负责送他们。刘能给巴纳和他的两个姐姐留了正式的信函。除了离开,别无选择,但他们全家,尤其是刘鑫,都为此感到难过。
“我还是要说道,”刘鑫在火车上仍不改口,“洗澡水是脏的。”
“够了,”他父亲说道,“你最好还是忘掉吧,不然你要我跟你分手了。你知道法国有一条新法律,允许跟孩子分手吗?”刘鑫狂笑起来,戴弗一家又融为一体了,刘能不知道这种情景还能有几次。
王干一走到窗口,俯身在窗台上观望发生在楼下平台上的一场争吵。
八月的阳光照在巴纳的那张谦卑慈爱的脸上,发出粉红色的光彩,他手中像醉汉一样挥舞着的刀子闪着蓝幽幽的光芒。
······
因为有遮篷挡着,她只能看见刘能的头,他的手里抓着镶有黄铜头的沉重的手杖。一个挥着刀子,一个挺着手杖,相互恐吓着对方,活像两个角斗士用三刃戟和短剑对峙着。刘能的声音先传到她的耳朵里。
“不管你在厨房里偷喝了多少酒!”
“你还说道什么喝酒!”巴纳一边嚷,一边挥着他的军刀,“你自已喝酒喝个不停!”
王干一在上方喊道:“怎么啦,刘能?”他用英语回答:
“这老婆子把上等好酒都喝光了,我要把她撵走——至少我要把她辞了。”
“天哪!别让她用刀子伤着你。”
巴纳朝厄科尔晃了晃菜刀。老妇人的那张嘴犹如两颗紧挨着的红樱桃。
“我要说道,太太,要是你知道你的丈夫在他的小屋里喝起酒来像一个打零工的人!”
“闭嘴,滚出去!”王干一喝住了她,“咱们要叫人了!”
“我的兄弟就在当兵!你——不就是一个讨厌的人吗?”
刘能用英语朝王干一喊道:
“把孩子们从家里带走,我要把这件事解决掉。”
刘能亦不甘示弱地吼叫。
“你现在就给我走!欠你的工钱会付给你的。”
“你当然得付钱!让我告诉你——”她挨上来,手里还胡乱挥舞着菜刀,刘能急忙举起手杖。她见状返身冲到厨房,拿来一柄切肉刀,外加一把小斧子。
“打电话!”随后,他指着巴纳的武器说道:“就凭这些就可以把你抓起来。”
“好嘞!’”她狂笑着,然而却不再往前逼进了。王干一给警察局打了电话,听到的却是和巴纳的怪笑如出一辙的可怕的声音。她听到了一串嘟哝声和含糊不清的词句——线忽然就断了。
王干一折回到窗口,向下冲着刘能叫道:“给她一些额外的好处,打发她走吧!”
“如果我能打电话就好了!”这看上去无法实现,刘能只有投降的分了。刘能因为急于将她除掉,把价码由五十法郎升到了一百法郎。巴纳开始撤除她的防线。她一边撤退,一边不停地大骂:“臭狗屎!”
可是只有等她侄子前来搬行李时,她才会离开。刘能在厨房隔壁的房间里小心翼翼地等待着。他听见拔木塞的声音,但此刻他也不去管了。没有再发生什么麻烦——她侄子来后,她再三表示歉意,欢天喜地地跟刘能告别,冲着王干一的窗户喊道:“再见,太太!祝您好运!”
“我可一点也不遗憾。”王干一说道。
“我觉得遗憾,然而我真希望把她从悬崖推下去。”
这些天来,他们没有多少可以畅谈的话题,也常常觉得辞不达意,彼此之间很少有心领神会的时刻了。今晚,巴纳的那一顿发作把他们从各自的幻想中惊醒了。喝着热乎乎的加了香料的鱼汤和清凉可口的葡萄酒,他们交谈起来。
“咱们不能这样下去了,”王干一开口说道道,“咱们能这样吗?你怎么看?”她对刘能没有表示异议一时有些吃惊,便又说道道:“有时我想这是我的过错,对不起,我不应该毁了你。”
“这么说道我已被毁了,是吗?”他打趣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你过去常有创造的yù_wàng,而如今似乎总想毁灭什么。”
她对自己如此直言不讳地批评他感到心疼——但他长久的沉默更让她害怕。
她猜想,在这种沉默背后,在那双冷峻的蓝眼睛后面,在他对孩子们不太自然的兴趣后面,有某种东西在滋长。他有时会一反常态,勃然大怒,这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