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官兵那几骑已是驰至近前,看着狄仁杰那种宁可断手断腕,也要不顾一切揪住自己的态势。克兰一咬银牙,强行按下继续出手的冲动。
“狄郎好负心!”
克兰带着哭嗓痛呼一声,娇媚的声音中满是女人味的凄苦之意。
在说话的同时,另一手握成粉拳,在狄仁杰的胸膛处轻轻捶打了几下,还真的就像女人在自己的男人跟前埋怨撒娇的样子。
狄郎?
狄仁杰被她这莫名其妙的一声娇呼,给惊得吓了一跳。
以至于克兰粉拳在自己胸前的捶打都没有感觉。他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虽然也自诩风雅,出入过平康坊见识过花红柳翠。
但是哪里碰到过,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称呼自己一声“狄郎”?更何况,呼自己的这人……是堂堂西鹤主!
不过狄仁杰反应敏捷,才一恍惚愣怔间,一眼闪见过来的官兵正下马向这边大踏步过来,立刻就明白了克兰的意思。
他明白了,可他身旁的胡芸却没明白。
胡芸生在江南医药世家,养在深闺中,并不太懂眼前的危机。
她并不认识克兰,但是看到一个生的如此妖娆多姿的女人,对着狄仁杰叫一声“狄郎好负心”……傻子也能猜个大概吧!她霎时杏眼一瞪,若不是涵养成深沉雅静的性格,几乎都要忍不住勃然变色。
真没看出来,这黑脸的狄仁杰竟是这么个fēng_liú登徒子!
本来看向狄仁杰柔和如水的眼光,就在眨眼间,因为克兰这一声称呼,凝结冰冻成一把刀子,几乎要从狄仁杰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有辱风化!”
官兵中一人大喝一声,已是一步踏进这简陋的酒铺之中。
“呜呜……没良心的……狄郎去江南转了一圈,竟带回来一个狐狸精!这叫妾身还怎么活啊……”
克兰满眼是泪,一头扎在狄仁杰怀里大哭道。
“谁是狐媚……精?”
胡芸先是一怔,接着转眸一扫,众人中只有自己一个女孩子。又是江南又是狐狸精的,这难道是在说自己?因此大怒之下,她腾地立起身来冷冷怒向克兰道。
又见克兰紧紧贴在狄仁杰怀里,眼中更是怒火中烧。
胡之渔眼光一闪,一把拉过胡芸道:“芸儿……不要胡闹!”
旁边驭马人焦三也是眼光闪烁不定,与胡之渔对视一眼,面色平和地配合克兰的话头,长叹一口气道:“早就说这男人信不过……外甥女儿也忒傻了些……”
他这话是对着胡芸说的,说的同时向胡芸递过去一个眼色。
但是胡芸已是气恼至极,又加上心中对狄仁杰失望至极。哪里能反应过来?
先是被一个莫名其妙钻出来的妖娆女子一口一个狐狸精骂着,接着又被这驭马人焦三稀里糊涂埋怨傻了些……
这几日家族惨变,父母双亡的惊痛还没落定,这时蓦然又出来这么一出。胡芸尽管试着想要强行按捺住心头的悲怒,却再也不能容忍这种对自己的污蔑。
“你!你们……”
胡芸指着克兰与狄仁杰,声音都气得抖成了一团,连着话也说不利索。樱唇抖了片刻,才接着冒出几个字:“你们……都欺负我!”
说完,只觉眼前一黑,一路的疲累加上情绪的突发,竟是一头栽倒。亏得焦铁牛一把搀住,急急叫道:“姐姐……”
胡芸这一晕倒,满酒铺顿时一片哗然。
胡之渔扶过胡芸,与焦三换过眼神,不动声色地暗暗捏过胡芸的手腕,略略一诊便知道并无大碍。因此也不急着唤醒,而是一脸焦急地连连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起初酒客们还只是笑着看热闹,见官兵质疑之下,显见这男人是另寻新欢,被自己家中娘子撞破。
众酒客先是讶异克兰的美貌,家中有这样的娘子还沾花惹草,这男人也忒不成话。
接着众人又见胡芸晕倒,话里话外显见这姑娘似乎并不知道这男人有家室……以致被欺骗悲怒晕倒。
众酒客看看哭的梨花带雨的克兰,又看看晕倒的胡芸,不由一个个摩拳擦掌,恨得攘臂呼道:“官爷……可要好好管管!特个负心汉子,叫他吃不了兜着走,领个教训回去,莫要便宜了他!官爷——”
这些人官爷还没叫完,那几个官兵早退了出去。退出去的时候比进来时还快。
清官难断家务事。
而今京中情势紧张,就连他们这些低级官兵都能察觉出来。这时候,谁还有闲情逸致去料理别人的家务事?
“铛铛——”
就在这时,城内忽而响起了隐约沉闷的钟声,回荡不绝,钟声节奏令人黯然销魂。
城门处霍然大开,一队白衣白马的兵士,一路哭声狂奔而出。边驰边呼道:“圣上驾崩……山崩地裂,举国哀丧!奉命戒备京都,闲杂人等一概各归来处,若有骚闹乱市者……杀无赦!”
圣上驾崩?
狄仁杰黑脸一沉,这河东王弑君杀父都几日了,这时候才敢放出消息?但是另一面也说明,这时放出消息,说明他在京中已是掌控大局。
此时酒铺内已是大乱,众人再也顾不得看热闹,各个都急急拿起行李,疾奔前程。
“砰——”
克兰便趁众人这一片骚乱之际,拳风带力,毫不迟疑趁狄仁杰一愣神的功夫,向他心口处一拳击出。
狄仁杰身体一晃,嘴角已是渗出一丝血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