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口气松下来,加上身上的伤势,老豌豆再也撑不住,只觉得头一懵,晕倒在地。
京帮众人顿时惊呼道:“秋堂口——”
正与那女贼对峙的狄仁杰听闻,一转身见状,顾不得女贼方才骂自己疯狗的恼怒,几步抢到老豌豆身边,单腿跪地扶起老豌豆连呼道:“老豌豆!”
他看着满身是血的老豌豆,一时竟有些惶急无措。
这两三年来,他逞少年豪气,先是任侠家乡,后来也是天下游历。虽然说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他毕竟不是这些暗组织中的一员。
尽管也和人意气斗武,又与京帮的老豌豆结交,但却极少经历像今晚这样的血腥拼杀。
危险来得极突然,况且那严二帮主一出场就震慑人心地砸烂一个人的头颅,接着便是一场此生难忘的拼杀。
狄仁杰来不及对发生的事情做出更多的思考与感触,那时只留存下一个念头,就是与义气兄弟同生死,共进退!
直到现在,看着血肉模糊的老豌豆昏迷在湿凉的石板地上,四下里全是横七竖八、断头断肢的尸体。几乎就在一瞬间,死亡,鲜血包裹住他所有的意识,让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窒息。
仿佛来到一个阳光照不到的地界,人命微若草芥,一切法令规则都在这里丧失了意义。
走过来的李沐见狄仁杰眼神有些恍惚,心里不由一动。
李沐心里微微一叹,眼前的狄仁杰,作为一个才十六七岁的普通官宦子弟,必定习惯于一种表面现存的秩序。
对于黑道的另一种生存原则,恐怕很难理解与接受。
龙有龙道,虾有虾路。
以狄仁杰的凌云大志与这个时代文人的儒家抱负,他走上黑道的可能是几乎不存在的。
不过见识一下,或许能让他成熟的更快。毕竟,对于李沐真实的心理年龄而言,十六七岁的狄仁杰还是年少懵懂。
要和自己真能成为可以过心深交的知己好友,单凭义气还不够。
这时见狄仁杰开始对惨烈拼杀的后果产生情绪,李沐从容拍一拍狄仁杰的肩头道:“他还没死,这就够了。夜路就是这样走的……没有受伤的人,只有活人和死人!”
狄仁杰略略抬起头,双眼茫然地盯着李沐道:“你……又怎么知道……”
李沐不再接他的话头,蹲下身察看了一下老豌豆的伤势,转脸向身旁余下的五个京帮兄弟问道:“有没有金疮药?”
那几人忙道:“这位侠士……帮里带来的金疮药早就用完了……”
这人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那女贼冷冷的声音道:“出来打架不带伤药,哪有你们这样的?一群笨蛋!”
说完,她手一挥,将从怀里掏出的一个小包,疾若流星般向李沐掷来。
李沐伸手接住,向她扫了一眼。
只见摇曳的火把光下,那女贼似乎是嫌弃地面血水的肮脏,立在一小块石头上,恨恨向自己瞪过来。
李沐一笑道:“多谢!”
那女贼有点不甘心地气冲冲道:“省着用,这药是你们没见过的上好疗伤药……用一点就能见效!”
说着,咬一咬唇,又接着道:“这药让那疯狗给这老头儿敷上就行,你……给我过来!”
李沐嗓子里忍不住葫芦一下,压住想要露出的笑意,郑重看着狄仁杰道:“女侠有命……药是好药,快替秋堂口与诸位兄弟用上。”
狄仁杰下意识地接过来,对于那女贼“疯狗”的恶语嘲讽似乎并没在意。
他扫了李沐一眼,见他双目中闪烁着一种清亮的寒光,加上嘴角若隐若现的一丝笑意,丝毫看不出惨烈的战斗对他精神的影响。
这位李兄,还真是铁打一样的意志!
狄仁杰看向李沐的眼光中,忽而多了一种折服之意。
这种折服,不是源于单纯武力的折服,而是李沐浑身所散发的那种无与伦比的强悍气势,以及仿佛任何惊天霹雳,都不能撼动他心神的一种气度……
狄仁杰并不知道,此时所产生出的这种折服之意,将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都不会消失掉。
李沐被狄仁杰这种有点类似崇拜的眼神,弄得牙缝一酸。
他不言声拍拍狄仁杰的肩头,冲他点点头便站起身大踏步向那女贼过来。
那女贼看着李沐脚下溅起的血水,不由皱眉道:“真脏——”
脏?
李沐心里一笑,眼前这女孩子有点意思。
一个这种时空的闺阁女子,竟然学得一身厉害功夫。心机不多又有点小聪明,不怕这满地尸体却嫌肮脏。
不等这女孩子说话,李沐带着明显的歉意道:“血犀角的事情,是我欠了你。办完事情,无论花费多少,总之我给你弄来一个便是。”
他说这话一半是真,一半是一种狡黠的以退为进。
但是不管怎样,他静静的语气说出来,竟令人听起来有着十分的真诚。
那女贼一愣:不等自己兴师问罪,这人倒先认错了?这一怔之间就有点语塞。
李沐心里又是一笑,这女孩子还是秉性纯良,并不太懂得与人谈判的手段,也没有足够深的心机来掩藏自己的言辞弱势。
这女贼怔了一下,似乎回过味来,指着狄仁杰那边,恨恨看着李沐道:“那就是说,血犀角并不在他那里?骗子!”
李沐不动声色立在那里看着她没有回答。
这女贼忽而一阵心慌,眼前这骗子对自己的呵斥没有任何回应,只拿一种异常冷静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