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卿月躺在床上,随便披了件衣服,正陪着兰姐儿玩九连环,这孩子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却也甚是懂事,知道大人们都忙,也从来不在人面前喊想娘,但这样小的娃儿,父亲被打伤了躺在床上,旁边还有几个不省事的姬妾,薛卿月看了也觉得可怜见的,又担心倪颜不在乳母轻慢,故接她过来,带着她一起在碧园住下。
因着薛家的变故,连个上元节也未曾好好过,到了后面略微平息,花朝节又早已过了,闺阁女子中便少有什么乐事。
想来倪颜回娘家也有近一个多月了,也不知怎么样了,她应该也很煎熬吧,她平日里最疼爱兰姐儿,如今母子分离,想到这里,薛卿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也忍不住问过沈清逸,沈清逸不一日便给了回复,原来那日倪颜到月阁去也是为了当东西,薛卿月心中纳罕,难道倪家也缺钱了?或者这钱也是用来填给大哥那窟窿口的?
薛卿月看着兰姐儿,年纪虽小,却也渐渐有个个小美人坯子的模样儿,小巧的樱唇像她的母亲,眼睛却更像薛启明,小孩子的眼睛乌黑明亮,水汪汪的,看这模样,只怕长大了比倪颜还要妍丽几分,以后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混蛋小子,薛卿月心中忍不住笑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
薛卿月脑海中忽的就浮起这首诗,也无怪,毕竟喜事将近,很快她就能看见薛家张灯结彩了的样子了。自从她与沈清逸在拈花寺分别,不过静静的过了几天,她就坐不住了,只是若要正经去问,父亲与二哥哥是定不会说的。
故这几天,她每每想与父亲和二哥偶遇上,想探探风口,却连头发丝都没见着一根,不说父亲与二哥哥,一个个是整天神龙见尾不见首的,近日就连谢氏都是日日出门,这谢氏在内的阖府上下,都忙更加活了起来。原来不为了别的,只因为一来周太傅家竟传出要嫁女儿的消息来,周薛两家交好,自是不能轻慢,而阳平公主那边也隔三差五的来人,日日商谈,意思是要将二姐与谢程立的婚事定下,早日成婚。
这可不就巧了,不仅薛令月喜事将近,连这雷打不动的周家,竟然都传来嫁女的消息,周家有一女周绯,是周衡的同胞妹妹,也是生的貌美如花,年纪比她二姐还大上一岁,按理来说早该是嫁人的年纪,可这周家小妹周绯与别个不同,她父亲是远近闻名的大儒,是当朝元老,为人严苛,周衡聪颖过人,但都不知挨过多少责骂,连他夫人配氏也全无办法,偏偏周太傅对这小女儿周绯却是宠爱有加。
周绯更自幼就放言,要嫁当世无人能及的大英雄,绝不嫁她爹身后的那群白面书生,好了,许是因为这眼高于顶的缘故吧,如今年近二十,都没有婚配,这京城一干贵女贵妇有叹的,有讥笑的,也有羡慕,总之都以为这周绯,势必要嫁给一个金刀铁马的将军。
只是放眼整个大庆朝,要找有赫赫军功骁勇善战的将军,要不是年纪大了,要不就是早有妻室了,左右是没有合适的,众人只当这周绯是无从下嘴,故耗着,谁料今年这桃花刚开,周绯居然红鸾星动,突然就传了消息出来,竟要嫁人了,大婚的日子还十分紧,故周家更比别家忙上十倍。
薛卿月也是奇了,周绯与她幼时倒也时常见面,喊她一声姐,她与薛令月也算是手帕之交,如今两人凑一块成亲,倒也是缘分。
不过更让她感叹的是,这周绯千挑万选居然选了一个铁面判官,听说薛令月说,这还是周绯随周太傅去锦城一行,两人是不打不相识的冤家,这意外结了缘,倒成了眷侣,不过这到头来,还是新郎官儿倒她爹周太傅的学生。
非但薛卿月奇了,连谢氏等夫人在内,都说了好几日,还有不少想去窥一窥那周家未来女婿长得何等模样,薛令月更是在家中长吁短叹了好几回。
当年大姐入了宫,无可张罗,到薛令月,那自然是要好好操办的,薛家素来怜爱这几个女儿,这成亲更是女子头等的大事,自然是不能有半分闪失与轻慢,谁叫外面都说薛家的女儿金贵呢,只是再金贵,终究是要嫁出去的。
薛卿月摸了摸兰姐儿的头,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令月红妆的模样,一时,只觉得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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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清逸一只脚踏进院门口的时候,却不由得踯躅起来,二十多年前,他父母的故事轰动京城,成为一时话谈,哪像其后陶姬竟是深居简出,沈父沈知行更是在风头正盛的时候,急流勇退辞去官职,世人皆怪。
当他转到屏风前,耳边传来熟悉的歌声,那是一个百转千回的戏腔——
“娘子啊~”一个彩衣翠翘的美人,翩翩然转了一个圈,水袖一甩,随即虚靠在一个女子身上,那女子微微一笑,唱到:“郎君啊~”随即亦是当空挥袖,一把将他搂过,二人相视一眼,电光火石,眼见两张脸越来越近。
沈清逸轻咳一声:“爹!”
“唉呀呀,儿子回来了~”仍是戏腔,只是这声音却是其母陶姬的。
“爹娘,孩儿有要事相禀。”沈清逸正色道。
“平日你懒怠回来看我,今天一回来就有事,可真叫我们伤心,不过,儿子,你看娘给你爹弄的这身衣裳,好不好看?”陶姬拉着沈知行往后坐下,端起茶吹了吹,递与沈父,方笑道。
“好看,”沈清逸诚恳的回道。
衣服好看,人……也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