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只听的房里哭声不绝,哭天抢地的叫喊声十分刺耳,媚人抱着柱子,哪里肯走,几个壮实的婆子从屋外走进来,几个婆子一人一边,拽着她们的胳膊把她拉起来,皮笑肉不笑的说:“夫人要给姑娘留点尊重,劝姑娘们莫要再拖延了,今天比不得以往,还请姑娘们同我们出去了,暂且回去歇息吧。”
往日得势,媚人嘴巴刁,又惯爱挑三拣四,一旦有事不顺心,则破口大骂,这院子里的婆子丫鬟没有没挨过她说的,这些婆子本看不惯她,如今得了令,见到她这般模样,心中直笑风水轮流转,一时得意,手上的力气更是下了狠劲。
媚人素来娇惯,如何受过这种苦,只是哭到现在,浑身都痛,骨头跟散了架一般,连嗓子都哑了,再没了往日那边般叫骂的力气。
一旁的熙儿也被拉着,有气无力的半坐在地上,只是她往日里喜欢拉拢下人,对丫鬟们倒也还和善,故婆子们也没故意刁难,只是她心知大局已定,横竖都是个死字,而现在看来,自诩聪明的她与媚人其实也并无分别。
若不贪图这泼天富贵,肖想那锦绣前程,多生了这一颗争荣夸耀的心,一心伺候在倪颜身旁,哪能有今日。
她要是一步步的往上爬,岂不是没有这横祸,她的容貌本就不及媚人,凭着一张巧嘴,四处周旋,方有今天,到如今,都如流水,付诸一溃。
倪颜温和宽善,以前闲暇之时,时常教导她,后来嫁到薛家,更是倚重她,对她是倾囊相授,即使犯了错,倪颜也是一句重话都没有对她说过,自己嘴甜,心思又活络,安心做事,岂不是,唉……
就为了那一点儿不甘心,她不惜铤而走险上了这歧路,到后来锦衣玉食迷了心,短视自大遮了眼,而她对温和的倪颜态度,也变成了人善可欺和暗暗的不屑,她就是戏折子里的白眼狼,恩将仇报,她合该死。
熙儿心灰意冷,心中想起了无数念头,忏悔与愤恨,可事已至此,追悔不及。
熙儿睫毛颤了颤,看了眼倪颜和薛启明,她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便任由婆子拉着,认命似的低下头,心乱如麻,往昔的回忆如走马灯一般,尽数浮现。
仿佛自我安慰一般,她想,这几年她跟着倪颜,又攀附上了大公子,在这薛家,没见过的也见识到了,没尝过的也知道滋味了,这一辈子也就够了。
只是为何,她心里还是这般不甘心呢?
“嫂嫂喝茶,这茶水香喷喷的,你尝尝。”薛卿月奉茶给倪颜,满面笑意,见倪颜脸上仍是惨白,她也心里难过,人皆有情,怒则伤身,何况是心软如豆腐的倪颜,而隔着一层肚皮,她也不能准确琢磨出倪颜心中的看法,只是看着像毛虫一般在地上扭曲的年轻女子,心中不由叹息。
倪颜笑了笑接过,眼看着那媚人仍是不肯走,还抱着柱子不肯撒手,也不知怎么的,媚人那样削瘦的身子竟然生出这样大的力气,那两个婆子一时竟然还拖不动她,只是她的头发已经完全散了,衣服也是凌乱不堪,再也没有往日盛气凌人的模样,满眼红肿,满目凶光,与市井泼妇无异,薛卿月摇摇头,只觉得没眼看。
媚人一面哑着嗓子抽泣,一面又干呕起来,呕出一点苦水,随即听得她哭喊:“公子,奴婢不能走,奴婢有孕在身啊!”
话音落,因为女子的嗓子已经哑了,所以声音并不大,却准确清晰的传入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倪颜脸色一白,握住桌布,只觉得这声音,好像如唢呐一般洪亮,并且在的耳旁回荡,媚人说什么?有孕?!
满屋都是一惊,连薛卿月都不由吃了一惊,而一旁被拉着的熙儿,灰蒙蒙的眼睛突然一亮,心中熄了的火又被重新点燃,有孕,是真还是假?真有孕,媚人如何藏着不说,到现在才说,是故意要想让夫人难堪吗?还是害怕孩子的安全,所以瞒着,还是死到临头的灵机一动?只是她何曾有这样的脑子了?
不过这方法也未必是死局,薛家至今还无长孙,只要今天的事能暂且缓下了来,以后未必没有转机,就算是假的,也能周旋一阵时间,至于大夫,有钱能使鬼推磨,能瞒一日是一日,况且这话是媚人说的,横竖要死也先死她!
率先回神的是薛卿月,她一手搂过兰姐儿,一手抽过丫鬟手中的团扇,挑眉悠悠笑道:“啧,好福气,真是好福气,这可真是喜上加喜,这可是长孙,可轻慢不得,”薛卿月特地将长孙两字放了重音,像是狠狠的咬了两下,眼光却朝薛启明看去。
“什么!”薛启明满是惊讶,眼神迷茫,显然是懵了,随即回过神来,脸上大喜,事关子嗣,他不会怀疑眼前女子胆敢欺骗他,他敲了敲桌子,又朝倪颜歉意的笑道:“夫人,晚宴还有诸多事物,母亲那边也忙,你可以先去准备了。”又朝身旁人道:“还不扶媚人起来,好端端的哭什么,大喜的事,都别哭了,起来说话。”
事出突然,婆子们脸上的表情都还没有回过来,听得薛启明的话,心中回味过来,她们都是老人了,主子的话就是圣旨,她们一瞬也没有纠结,都赶忙撒开手,说了几句讨喜的话,纷纷散开退下去了。
“三妹妹你先回去罢,”薛启明笑了笑,眼神中带有一丝讨好。
薛卿月心中一冷,大哥可真是吃了吐,吐了吃,看来这天大地大儿子最大,到时候空欢喜一场,又如何呢?
薛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