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和广寒看着阮语踉踉跄跄而去,纷纷发出哀其不幸的感慨。可思量再三,莫愁决定不去拆穿水正教的谎言,一来是为了进一步深入虎穴,二来也让这将死之人心中留下最后一丝希望吧。
有时候宗教的魅力就是如此,能够缓解对于死亡的恐惧,就是一点点功德了。
莫愁翻了翻那本《神座圣音》,不禁感叹这邪教组织还有些人才呢。不仅字写得漂亮,文笔也是一等一的好。
总的来说,这本册子讲了水神共工氏的大致生平。其实无论是典籍记载,还是民间传说,共工一直都备受非议的。
比较耳熟能详的,就是共工与祝融“水火不相容”的千古一战,共工引三江五海之水未能熄灭祝融神火,败逃途中怒触不周山,天柱倾颓,而后女娲补天,虽堵上了巨大的窟窿,可从此江河向西奔流,日月东升西落。
还有另外的说法,相传伏羲时期有水神共工氏,人面蛇身,髦身朱发,决滔天洪水危害华夏。大禹率部攻打共工,万众一心击驱逐共工于幽陵,斩其旧部,挖渠引水,治理水患,最终天下太平。
诸如此类的市井传闻就更是数不胜数,可多半尽不可信。就说这共工吧,有说他是祝融氏之子的,也有说他和祝融氏水火不容的。
其实上古传说就是如此,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精彩,不在乎是否互相矛盾,也不在于细枝末节,听者图一乐呵,切不可深究其中逻辑。
可无论关于水神共工的什么传闻,都避不开一个名字,“雄虺”。
雄虺也叫相柳,是水神共工氏的得力部将。《山海经·海外北经》记载雄虺蛇身九头,所到之处,尽成泽国。后来为禹所杀,然而死后其血依然化为洪荒危害百姓,时至今日的泥淖沼泽依然不可断绝。
再说回这水正教的小册子,里面只是寥寥几语谈了谈共工,倒是用了很大篇幅歌颂赞扬了共工溃败之后依然奋勇杀敌,而后以身殉道的雄虺。这让莫愁百思不得其解。
但无论是赞扬谁,说到底都是为了劝人信奉水正教,脱离现在的生活与家人,侍奉水神尽本分,方能在倾天大祸中得以偷生,方能死后不入轮回得到灵魂永存。
莫愁不禁恨得牙根痒痒,不入轮回,那岂不就是灰飞烟灭了么?
无数次她回想起三姨娘临死前决绝的眼神,还有那句冷冷的话。
“你以为,我稀罕你说的轮回么?这污气昭昭的人间,也值得我屈身再回来一趟么?”
那时的莫愁觉得这样一个出身烟花柳巷的市井女子,当是有多烈性才能如此睥睨这滚滚红尘。如今想来,也是被这邪教蛊惑了。仔细思量,除了哀其不幸,又生出几分怒其无知来。
正出神,广寒端着一碗香喷喷的汤面进来,“看看我这贤惠的小厨郎,你还不赶紧以身相许?”
说来奇怪,广寒是树妖,吸食日月精华,不食人间烟火,怎么可能会做饭呢。可自打化了人形之后,便真的活得像个人了,清汤寡水的一碗面,竟然还让人有些回味无穷的感觉。
“你和谁学的做饭?”
“自学啊,以前也有厨娘给三姨娘做饭,我就在旁边学,反正她也看不见我。”
莫愁吃相不甚好看,嘴里占着不好说话,便呜呜地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广寒笑着嗔道,“真是的,丑死了。”
莫愁咽下一大口面条之后开始问道,“你说我该怎么办?这蛊惑人心的小册子不发出去,我就没法深入这邪教当中去。可发出去,真有人信了,我岂不是在害人?”
广寒翻了翻册子,看着看着竟然笑了。“这群人啊,东拼西凑点神话故事就敢创个邪门歪道,图财害命罢了。赶明儿你就创个‘神树教’,让我也受受香火供奉,你赚钱我修行,这买卖划算不?”
莫愁眼都没抬,“供奉你?到时候给你树枝上挂满了铃铛木牌红绸子的,不烦死你也丑死你。再说了,拜了一阵子发现也不灵,哪个脾气大的一把火烧了你,我到时候拿钱跑路,可顾不得你了。”
“你敢,我现在可以化形离开本体了,你到天涯海角,我都去给你抓回来。”
半晌无话,莫愁别过脸倒水,实则为了避开广寒那炽热却温柔的眼神。莫愁不是个没长心的,她能感受到那浅色瞳仁里写满的厚重情谊,可偏偏说服不了自己去接受这份沉甸甸的真心。
越是尴尬,越是慌乱。广寒在旁看着莫愁手足无措地掩饰着什么,一口水没喝好呛到了,生生要把肺咳了出来。他咬着嫣红的薄唇,嘴角浮起一丝戏谑的笑意,可心里却不忍心再逗这小姑娘了,便啧啧道,“看你这点出息,不知道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赶紧把面都吃完了,我有办法让你既完成任务,又不害人。”
景阳城作为西北边陲的重镇,肩负着沟通西域的重要职责,自古便是繁华富庶之地。距中秋还有不足一个月的时间,街市上已经热闹非凡。
莫愁瘦小的身躯掩在又脏又长的红袍下,经常被人踩了衣角,差点摔个狗吃屎。
即便如此莫愁也还是走街串巷地绕着景阳城走了好几圈,每一圈都换一个不同的走法。一炷香过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有人跟踪监视她的行踪。
很好,好戏就可以开始了。
她飞快地找到人流密集的地方,将小册子塞进过路人的手中,手脚麻利的她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分发完毕了。那所谓的圣书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