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请芳姐去拿绳子过来,出去试一试?”提议的是个花白头发的瘦高个老人,“总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芳姐圆脸涨得通红,嗫嚅道:“真、真去啊?”窘迫的眼神投向老人,“李先生,绳子我可以拿,但是……”
她盯着地面一道螺旋花纹,“谁去呢?”
李先生转身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刚才起哄芳姐和六儿打情骂俏的人都在左顾右盼,躲闪他的目光。
他失望地叹气,垂在身侧的双手握了握拳,往中间走了一步。
“我打头,有没有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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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伟烦躁地看了看腕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后天是结婚纪念日,送女儿去对面大楼上外教课,他就过来给妻子买礼物,不巧碰到商店断网不能刷卡。
离女儿下课还有段时间,郑伟就在商场转了一会儿,约莫时间差不多,用现金给女儿买了些爱吃的西点,然后转到7号口,突然被这芳姐拉住,说雾邪门,一直没人进来过,先别忙出去。
一个“先别”,等了二十分钟,再不出去就跟不上女儿下课了。
郑伟跨出一步,“我得去接小孩了,算我一个。”
有了号召的和响应的,也就有了向心力,又有刘先生和王先生出列。嚷着要牵芳姐手的六儿,也在众人起哄和芳姐激将法下,心不甘情不愿地站在人群中间。
李老先生向芳姐做出了“请”的手势:“你方便拿绳子来吗?”
芳姐甩了甩长发,豪爽道:“有啥不方便的。”
她快步走向6f,一家国际户外运动品牌商店。
二十多人的注视下,芳姐从墙上取下一卷用作展示的登山尼龙绳,并没有马上出来,挎着购物篮在店里转了又转。
郑伟没跟其他人一样,像个无头苍蝇只会追随芳姐的行动。他观察着另外四名志愿者。
刘先生身材壮硕,满不在乎的模样,额头却沁出汗珠。
六儿的裤管在颤抖,他二十五六的年岁,个子比一米六五的芳姐还矮上少许。
王先生一脸木然,用拇指摩挲自己的手背。
而那位首先明喊出“雾有问题”、且提议“出去看看”的李老先生,盘腿坐在地上,拿着笔写写画画,偶尔扭头看门外,紧紧皱着稀疏的眉毛,不知思索什么。
郑伟把目光投向更深处,不期然迎上一双清泉似的眸子,平静中隐含期待。眼睛的主人是名年轻女性,身穿某外送平台的红色制服。
郑伟心里一咯噔,女生朝他抿嘴一笑。没等郑伟品味出其中含义,她就移开了视线。
芳姐的购物篮里不仅有登山尼龙绳,还有五套刚拆封的用作衔接的登山腰带。
“这都算我的。”芳姐大方说道,然后小声补了句,“只要能快点完事儿。”
真正把腰带绑在身上,郑伟发现自己竟也控制不住地颤抖。其他人好不到哪儿去,六儿更是哆哆嗦嗦的,最后把腰带一扔,转身跑进了一家首饰品店。
李先生没有作任何表示,芳姐尴尬地替六儿开脱:“他年纪还小,不顶事。”
没人接她的话。
郑伟看王先生、刘先生应该和自己一样,都是有户外运动经验的人,顺利地穿戴好装备。
只有李先生靠芳姐的帮助最后一个穿戴整齐。
主绳固定在扶手栏杆上,芳姐握了一段在手里,四条各长80米的辅助绳连接了四个人。
待所有人穿戴整齐,李老先生把笔记本举高,说道:“我先出去,每隔10-20秒报一下方位,每2分钟出一个人。”
志愿者没人提出异议,李老先生挺了挺背,一头扎进浓雾。
按加入的顺序,郑伟排第二,他站在门口默默数秒,数到二十的时候,李先生报方位了。
“我在右边,没有异常情况。”
右前方有通往地面的阶梯,来时郑伟没仔细看,不好确定具体距离,他估摸是在30米左右。
按雾和李先生身体状况,速度快不到哪儿去。第十二次报方位,绳子已有绷紧趋势,约是快到了辅助绳的长度,但李先生的声音听起来仍在右前方不远处。
这老头子怎么走的路?
计时的人提醒:“郑先生,还有十秒。”
郑伟深吸了一口气,应声道:“我知道了。”
回头看了看紧张注视着他的一干围观人等。鬼使神差地,郑伟去后方找那双眼睛的主人,发现她不知何时到了中间靠前的位置,像刚才那样,挂着令人莫名平静的微笑。
再后面,一家日料餐厅正热火朝天地往外搬一只只保温箱。
“郑先生,时间到了。”
郑伟恍惚了一下,朝那红衣女生点点头,转身走进浓雾。
湿漉漉的雾气阻隔了视线,声音传播也受到影响,一进雾里,李先生的声音反而比在里面听着还模糊遥远。
后方几声“小心”、“加油”仿佛来自天外,郑伟有意用皮鞋鞋跟敲了敲地面,甚至没听到响动。
他往左前方走了几步,报告自己的方位。
大雾不动声色地把所有声响纳入腹中,让人耳聋目盲。
郑伟不由绞尽脑汁去搜寻曾看过的为数不多的灾难电影,想象雾里可能会有的东西:吃人怪兽?生化病毒?缠人的藤蔓?
不过湿度虽然高,除了些微心理因素影响的呼吸困难,倒是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我摸到墙壁了,是石头表面。”
李先生的提示像是黑暗中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