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先的萧皇后心尖尖上的嫡子,四皇子景祯,身份更是一下子微妙起来。七皇子回宫一年后,皇帝下了一道出人意表的旨意。萧后薨逝已有三年,四皇子景祯行冠礼已有两年,但迟迟未曾封王,之前人人都以为皇帝是将临阳城为这个唯一的嫡子留着,万万没想到等了两年,四皇子等来的封号,竟是“翼王”。
太昌府、河西走廊一带的千里戈壁和星星点点的塞上绿洲,被划为翼王封地。翼王封地在诸王中最广,也最为贫瘠。穷乡僻壤这四个字,仿佛是专为这片疆域而造,除了翼州等几个稍微富庶些的州县还能拿得出手,别的地方都不值一提。
听到这一让人惊掉下巴的消息,除了二皇子景禧笑得掉下马去摔折了一条腿之外,别人倒也还笑得比较含蓄,只是统一地觉得若不是还有萧相在后头撑着腰,这个昔日的皇后嫡子只怕就要彻底失宠。而原本车马喧嚣的四皇子府自打更名为翼王府,立刻门庭冷落起来。
府内以郑寿为首的上下人等,自然极是替自家殿下痛心不平,成日价谋划着要去求萧相为主子撑腰。没想到自家主子倒是看得开,接旨之后去向外祖萧相辞行,还没等郑管家想好说辞,他已经带着亲卫施施然赴封地上任去了。
相较之下,七皇子景瑜却是格外地春风得意。自恢复七皇子身份后,他依然投身军中,跟着袁敦将军练兵,一年里又参与了几场小规模的战役,战术灵活奇特,几乎次次完胜,令在军中极有威望的袁敦将军心悦诚服,几番上书,执意推举景瑜为主帅,自己甘为副将。陛下当然不准,可也不禁对这失而复得的儿子越看越爱,青眼有加。
去年底,庆祝圣上登基三十一载的庆典,景瑜在蜀地剿匪不曾赶回来,皇上不但不曾怪罪,反而赞其顾全大局,下旨将其封为“毓王”。尚未弱冠便已封王,虽然封地尚未赐下,可这在几十年来还是头一例,足见景瑜圣眷之隆。
当年深宫里寂寂无闻的谢氏如今成了当朝皇后,竟还一举找回了幼时失散在民间的儿子,偏这儿子还如此出类拔萃,让很多人热羡得眼红。一个翼王,一个毓王,都贵为皇后嫡子,两位皇子如今与往昔的境遇一对比,真叫人慨叹一声世事无常!
可这并不是郑寿所能操心的。作为一名极其称职且忠心耿耿的管家,他眼下最热切盼望的,是这个王府能迎来一个出身高贵的女主人。
郑寿入府近十载,亲眼看着四皇子从皎皎如玉的少年郎,长成如今这般风姿卓绝的青年,私心里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殿下在他心里就如自家儿子一般。
等过几日过了年,四殿下就要二十四了,放眼望望临阳城里成年的皇子、贵族公子,哪有这么大年纪还不曾大婚的?与殿下同龄的,大多不但娶了正室,还另娶了几房姬妾。就连比四殿下小近两岁的六皇子景昭都已经定了亲。只有自家殿下,只有两个不受宠的通房,连一个侧妃也无。
其实四殿下也是定过亲的,萧皇后生前为他定的是定国公司马建家嫡出的二小姐司马静琪,不但容貌秀美过人,性子娴雅,还是位出了名的才女,一手双面绣冠绝京畿。他瞧着四殿下当年也是很中意这位司马小姐的样子,定了亲之后还专程到定国公府拜访过未来的岳丈。
只可惜天妒红颜,司马小姐还未活到及笄就病逝了,那时四殿下才十六岁,很是失魂落魄了一段日子。萧皇后张罗着再为他定亲,他就发了痴话,说要等三年再说。萧皇后想着此事确实不用着急,自己也好再从容地为儿子挑一个可心合意的。不曾想,三年后萧皇后染病薨逝,四殿下骤受丧母之痛,在灵前立誓,要为母守孝三年。
可自打萧后辞世,如今都快五年了,翼王妃还不知养在哪家深闺!诸位皇子已经为皇上新添了好几个皇孙,翼王府里头却依然是冷冷清清,不但没有婴儿啼哭,就连女子的娇声软语也几乎听不见。
为这个事儿,萧老相国几番上书陛下请求指婚,皇帝答应得倒是十分爽快,只说让小四儿自己挑,挑中了他便下旨。可四殿下如今一年有大半时间都待在那穷乡僻壤的封地,京城贵族小姐的芳心几乎都转了向,改围着毓王殿下转了,四殿下何等自负,越发不肯正眼看郑管家苦心搜集的小姐画像了。
郑寿想到这里不由心酸莫名,又恨皇帝凉薄。若是萧娘娘还在,岂会容得自己的爱子受这种委屈?
郑管家边走边想着心事,足足将王府逛了一圈,最后走到了游廊的尽头。
那里是一座精致的月洞门,上书“疏园”二字,门后一座影壁遮住了郑管家的视线。他远远看见殿下的小书童九铭在甬道里倚着墙站着,手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件银狐皮大氅,小脸被寒风吹得通红,半埋在柔软温暖的银狐毛里一下一下地打盹。
郑管家走上前去,狠狠地揪住他的耳朵一拧,九铭“哎呦”一声猛然惊醒,抬头看清是谁,吓得都结巴了:“郑、郑、郑管家!”
郑寿重重叹了口气,手上越发使上了狠劲,直到看到九铭眼里浮出大颗的眼泪才意犹未尽地松了手。
九铭是今年殿下从封地带回来的,听说是在翼州捡的弃儿。这孩子还不到十四岁,大约是有胡人的血统,皮肤异常白皙,又生着一双深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