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军士们正斜倚在土垒后面晒太阳,初夏的阳光一点都不烈,斜阳照在身上更是和煦温暖,正好可以催眠,已经有几个军士抱着火铳进入了浅睡状态,只有担任值哨的军士还是站得笔挺的,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北方。
又是一日无事,虽然军都指挥使在昨日就已经吩咐了下来,第二指挥在此随时待命,准备向前替换第一指挥,不过换防的军令今日仍然没有来,显见得第一指挥在獐湾那边应付余裕。
北面隐隐约约地有铳声传来,响一阵歇一阵的,和昨日下午的情景倒是差不多的。从铳声的间隔时间来看,南唐军的每一次攻势重整都费时颇长,依照伏波旅第三军都虞候钱守俊的经验判断,这支南唐军的军纪一般,战力估计也是一般。
不过最后的那一阵轰鸣都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獐湾那边似乎再也没有铳声传出来了,钱守俊的心中不禁有些迷惑,难道说这支南唐军的战力竟然如此不堪,每日的攻势都只能坚持半天的么?本来钱守俊还以为昨天是因为夜幕降临才终止了南唐军的攻击呢,结果今天还是只攻了半天的时间就得停了下来?
钱守俊,伏波旅第三军都虞候,濮州雷泽人,少年时即以勇鸷闻名,曾经落草为寇,辗转于陂泽之中,被称为“转陂鹘”。显德中郭荣整军的时候,他才应募为铁骑卒,从此随驾征淮南,战紫金山,下寿州,战功卓著,继而又随驾从克关南,北伐幽蓟,自从军以来的周军重要大战均有份参与,也就是缺席了最近的伐蜀之战而已。
正是因为缺席了伐蜀之战,他们才有机会前来驰援吴越,才有机会站在这里。
如今伏波旅第三军和定远军右厢第二军在此担负阻击任务,两个军都指挥使都靠前指挥去了,而出杭州城前来支援的定远军又是临时抽调组织起来的,王彦升连个副手都没有来得及配,所以燕湾这里的阵地就整个交给了钱守俊负责。
一个军都虞候,此刻却要指挥两个军的番号,一共八个指挥的兵力,饶是钱守俊经历丰富,也还是有一些战战兢兢的,只能凡事尽量亲力亲为,务使不出差错。
好在两个军都指挥使在向獐湾移动之前已经完善了燕湾的阵地,丘林渡的大营更是修葺得相当完备,横跨在丘林渡浔溪之上的浮桥也已经搭建完毕,左右两岸的防线后方交通畅达。
燕湾这里的堑壕土垒比起獐湾那边来,可就要完固得多了,毕竟这边的人手更多,而且修的时间也更为充裕。
浔溪东西两岸每边放置了四个指挥,通常是两个指挥上阵地值守,两个指挥在大营内歇息,所以值守的军士都能做到精神饱满,不过在这样闲暇无事的时候,躺到太阳底下小憩一会儿也是难免的。
不过钱守俊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只要轮到他在阵前值哨,那就是一直保持着精神抖擞,或者通过千里镜往四处详察地势思忖作战安排,或者巡视阵地查遗补漏,那忙碌的身影常常让懒散的军士也会讪讪地爬起来假忙一番。
自从前天獐湾阵前出现了南唐军的身影,钱守俊就没有松懈过,在獐山以东和獐山的山峦高点,他都广派斥候哨探,明知南唐军如此远路迂回的可能性不大,他还是兢兢业业地把预防工作做到了最好。
而从昨日两军在獐湾正式接战以来,钱守俊更是把燕湾的阵地警戒提到了最高级别,虽然对没有任务的军士在阳光下小憩不作干预,本着张弛有度的原则让他们自行调适,但是整个阵地却已经逐渐进入了临战状态。
但是今天獐湾那边才热闹了半天时间就安静了下来,却让钱守俊心下略微有些不安起来,南唐军的士气不振以致于攻击只能维持半天,这种可能性当然也是有的,不过这就不像是一个月之内占领湖州全境、攻克湖州坚城的南唐军该有的水准了。
只是他负有燕湾阵地和丘林渡大营的留守重责,不敢随便率军上獐湾去一探究竟,然而獐湾那边军都指挥使今天一直都没有派人过来通报军情,心中的怔忡不宁还是让他向前方派出了几个斥候。
都这个时候了,斥候也应该回报来了吧?
钱守俊又一次举起千里镜望向北方,闪入视野当中的景象就让他全身骤然一紧,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冷了下来。
官道上,三个军士相互搀扶着,正跌跌撞撞地朝着南边奔了过来,看衣装模样应该是他派出去的斥候,不过中间那个被搀着的人却是指挥使、副指挥使的服色,却又不是斥候的级别。
而在他们的身后,隔着百来步的距离,影影绰绰地有几十上百号人正在紧紧追赶着三人,虽然服色模样都还是模糊不清,不过已经有一面高挑的旗帜在告诉钱守俊——那就是南唐军。
难道獐湾阵地已经失守了?獐湾阵地居然就失守了?!
还是说南唐军派兵迂回到了獐湾阵地的后面,如今獐湾阵地与燕湾这里已经被南唐军给隔断了?也不能啊……翻山不易,獐山的难以通行大军的,而浔溪当中应该已经布设了尖桩,敌船是过不来的啊……
不过现在却不是慢慢探究原因的时候。
“陆彦成,派一都人前去接应斥候,打退敌军的追兵!王德,速速通报左岸的定远军,随时准备沉船。”
先把那三个斥候平安地接回来,才能详尽准确地了解獐山阵地的情况,才能尽快决定防守策略。
如果只是被南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