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胜得相当侥幸……獐湾周军仅有两个指挥,那两个军都指挥使本不应该在此的,都是因为轻视我军以致自寻死路而已。周军在肉搏战当中都可以将都统重金悬赏的陷队打垮,可见其凶悍程度,若非镇南军新军有火铳可恃,又依靠陷队的缠斗而逼近了敌阵,而且在最后还无视了与敌缠斗的陷队士卒,恐怕也难以将敌军击灭。”
既然以林仁肇的战绩为例是说错了话,慕容英武当然要及时改过,好在他这些时候脑海里一直都是思索着此战的得失,稍微转圜一下就把话题扯正了。
“嗯……周军果真凶悍,看他们全用火铳,我本来还以为他们都是靠远射作战,多少会害怕肉搏,其战力及不上殿前军,不料他们在肉搏战中却还能克制我军的陷队,着实可畏……”
慕容英武的这番话倒是获得了皇甫继勋的共鸣,当然,敌军的表现越是强悍,战胜了这些敌军的自己也就越威猛了,对于这个道理皇甫继勋当然是知晓的。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说慕容承旨阵前决断英敏啊……我军的火铳不及周军,所以开始就力避与敌对拚远程兵器,镇南军新军起初并不参战;陷队在肉搏战当中也不如周军,所以并未将先登斩将的希望完全寄托于那些重赏之夫;尤为绝妙的就是,慕容承旨在最后时刻的当机立断,以火铳不分敌我地射杀阵地上的人群,这才终于将敌军殄灭。”
慕容英武深得皇帝信任,又能带来战绩,本来是自己的军中劲敌,好在他算后起之秀,如今又是自己的属下——即使是临时的,夸一夸他,双方融洽一下关系,显然对自己的履历、前途有利。有了这一次征伐吴越的战绩打底,皇甫继勋相信今后拿他弃父而逃说事的人会少上许多,别人提起他的军职也不再会首先想到承父荫了。
“此事可一而不可再啊……”
慕容英武的心忧,皇甫继勋不懂……不过眼下却必须要提醒他多加留意了,因为现在大家毕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都指望着靠这一战来建功立业呢,把握不好失策了可不行。
“在此战当中,我命令新军不分敌我地射杀当面人群,当时实在是出于无奈,最终的结果虽好,固然是一举建功,却也会让士卒在今后将陷队视作了畏途,到时候即使再有重赏,恐怕也无人敢于应募,那可就糟糕了……恐怕今后在征募陷队勇士的时候,还要我出面详细解释一番,都统也需对属下稍加安抚。”
点引火线的可怜人再也难以找到,那个暂时还不需要烦心,毕竟再有这个苦恼的时候应当是在杭州城下,但是如果陷队的人再也招不齐的话,眼下周军的层层阻击怕就过不去——獐湾两岸的阵地上只有两个指挥的周军担任阻击,而最高指挥官却是两个军都指挥使,这显然说明了后面还有数千周军。
以诱骗、欺诈的手法让可怜人去点引火线,让他在无知之中粉身碎骨,以重赏募集勇士组成陷队,然后趁着他们与敌军纠缠在一起的时候不分敌我地轰杀,这都是竭泽而渔的伎俩,慕容英武又何尝不知道呢……
可惜当时的情势由不得他去犹豫选择,那些枉死者在九泉之下要怎么诅咒都只能随他们的意了,现在慕容英武操心的是怎么在活人当中挽回影响,让陷队还能找得够人。
今后点引火线的一两个可怜人还是不难找的,因为需要的总人数极少,总会有个把死士可用的,但是陷队每次需要的人数都不会低于一千,如果注定了最后会玉石俱焚,没有人可以活下来拿赏赐和军功,那仅凭重赏是找不到太多人的。
“另外周军以前并不知道我军同样装备有火铳,此战实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若是那几个逃离的周军将士生还其军,周军知晓了这一点,以其使用火铳的丰富经验,难说不会及时找到克制我军的战法。”
如果说早先搞出来火铳,并且将镇南军新军操练得相当不错的时候,慕容英武有那么一点志得意满的话,经过这两天与周军的作战,他再一次清醒地认识到了双方的巨大差距——火铳肯定是远不如周人的,就连使用火铳的经验也一定是远远不如。
“所以慕容承旨在发现周军有人逃脱之后,才会急令部下不惜一切地追上去,誓要将其尽灭?”
皇甫继勋貌似随意地问着,心中却是大为嫉妒,有差距啊……为什么这种简单的思路自己当时就是想不到?而慕容英武却可以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及时做出反应?
慕容英武没有发觉对方的异常,只是不经意地点点头说道:“嗯,既然周军并不知道,那么这一点就是我军的小小优势,自然是能瞒得过一时是一时,关键时刻用出来,多少能够打他个措手不及。”
不过皇甫继勋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其实并不在意慕容英武的回答,所以马上就新开了一个话题:“对了,周军火铳能够打一两百步,而我军火铳最多打到六十步的样子,这其中定然是什么诀窍。今日一战我军终于缴获了周军火铳的实物,慕容承旨方才也看了,不知道有何心得?”
“难……”
慕容英武摇了摇头,这事提起来就丧气,以前手中没有周军火铳实物的时候,他也总是以为双方的差距主要就在火铳的构造诀窍上面,可是如今拿着周军的火铳把玩,他却看不出太多的名堂来。
确实,双方的火铳差异挺大的,有些东西立刻就给了慕容英武很大的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