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嗅到其中有热闹可蹭,忍不住自荐:“若是教训人,奴婢晓得他们现在在哪里!”
“那还站着干嘛,走吧。”许氏笑道,另一只手还要来拉她。
她这时候却不往上凑,反而低垂小脑袋,眼睛往上瞟着许氏嘀咕:“就怕去了被都知怪罪...”
“怕什么?”许氏一把握住她的手,语气中略带一丝得意,“我与崇班是奉旨观戏,他让我们看不成就是抗旨,你领着我们,不容他废话。”
得了这个庇佑,辛夷才欢欢喜喜答应下来,带着两人往教坊门口走去。
不过门洞,向左转走不了几步,就有间备戏用的屋子,辛夷平日进进出出,常见有傀儡人搬运家伙到里头。此刻轻脚如在,不仅如此,还有菊三四的声音。只是师父的话语中隐约中含着点怒气,正在憋着火呵斥谁似的。
她暗暗偷笑:“云韶部多少事要准备,是谁敢在这节骨眼上惹他?”接着蹿到许氏跟前,憋着坏道:“夫人,奴婢听着不止都知在里头,还有奴婢的师父云韶部头菊三四,加不少人在挨训呢。”
“谁挨训?”
“好像有两个小厮,捏着尖嗓子,听不出宫里还是宫外的。”
“是吗。”许氏随即往房门走,准备去看个究竟。
辛夷上赶一步挡着她,眼神中带着顽皮:“夫人,咱们再听听,现在进去可不知谁对谁错呢。”
许氏想了想是这个理,对错还在其次,冒冒失失的定然会显得莽撞。可她又不是那么喜欢趴墙跟,尤其在这人来人往的场所,教人家瞅着叫什么话,尤其自己手里还牵着两个小的。如此情形,只能叫辛夷先去替她打探打探。
不过还没等她吩咐,就听到屋里有人高声道:“甭压我,提谁也没用!”
辛夷直觉不对,赶紧告诉许氏“这是韶部头”。
“连祈雨的物件都敢碰,是你们不要命还是我不要命!”菊三四又道,“想替他们兜着,也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么大口袋,仔细把自己也装里头。”
“韶部头,咱别翻来覆去说混话。”一个尖调门儿的人语气中竟有几分不屑,“谁也没压谁,分明是姓裴的自己把那东西丢了,找辙找到我们造作所说了半天好话,我们才搭把手再做一个。现在是怎么着,嫌我们做的不好,还是被都知发现已经调过包,想推给我们一了百了?”
“小…小人没找过二位…”一个陌生的声音说,估计就是尖嗓口中所谓“姓裴的”。
菊三四无须他多言,对那两个嘲讽道:“你们造作所的不送上门,想推到你们身上也推不到不是?平日什么德性大伙儿瞧在眼睛里,现在能有这等好心?罢了,无意与你们废口舌,我已经派人去请徐内侍,估计这会儿就到,你们对他解释吧。”
“别介啊,韶部头。”第二人言语更为不善,且完全不在乎姓裴的怎么说,“光徐内侍一个哪儿够,干脆顺道儿把宫正局的人也叫来,大伙儿一起掰扯掰扯。”
许氏眉头一皱,暗忖这哪里是训话,分明是外头的混子无赖在扯皮。教坊地段不完全在内廷,里头的人也果然流气些。
里面小道情似乎和菊三四说了几句悄悄话,辛夷在窗户底下已经难以耳闻。许氏大概猜小道情正对菊三四有所阻拦,毕竟这俩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不知是真有理还是真有人,别得罪了哪个不能得罪的才是。
菊三四与她没有过交谈,但他的戏也算看过不少次,不像个这么不通晓世故的死脑筋。转念又觉得,到底是当红的部头,难免比别人多了几分傲气。
“韶部头,依奴婢看,就算徐内侍到了,你也分辨不清。”尖调门率先发话了,“姓裴的这两天一直呆在教坊,东西是他自己看管,他都说不出东西什么时候丢的,你想从我们嘴里听到什么?”
另一人接口:“不提这个,你既然口口声声是我们与傀儡人串通,那单审我们却放了那八个,是怎么个意思?”
“是没意思。”明摆着这俩人根本没把他放眼睛里,菊三四火气早已上头,好像对谁冷冷吩咐,“你去前头把那八个带回来,别假惺惺的演了,为人手脚不干净,戏还能干净到哪儿去。”
“慢着。”小道情打岔,“等他们排练完再说,是这个赶趁人重要,还是上头的吩咐重要,你拎不清?”
一句话说得菊三四没声儿了,辛夷不用看他的脸都猜得到他有多无奈。片刻后,他重重叹了一口气,不理二人,亦不理小道情,却对第三个人说:“等徐内侍来了,你能把看见的复述一遍吧?”
“能,我亲眼看到他们换了傀儡人的衣服,然后准备把裴老的东西运出教坊。”屋里传出这句答应,倒是出乎辛夷的意料,居然木翠儿也在。
“嗯,你说的是实话?”
“韶部头,我不扯谎。”
“嘿!”尖嗓的不客气的来了句,“这话可不好听,你不扯谎,那不就是我们扯谎了吗?”
菊三四冷笑道:“不爱听也听了,想少听几句就闭嘴,更不好听的也有!一个桩一个坑,怕被占位干的脏事儿我见多了,头一次见有外人上赶着喝馊水的。”
话说得颇重,那俩人自然不甘示弱,立马反唇相讥,眼看又是一番争执。
多亏了这样,许氏她们才算理清头绪:难怪药发傀儡到现在都没进场,合着是云韶部有规制,傀儡人只能有八个,现在的八个都是打广州请的最顶尖的伎艺人,增添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