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段,小饭店里没什么人,可是巩雪却觉得有一千一万双眼睛盯着他们看。
高原擦拭的动作太过专心,以至于,把她白皙的手背都擦红了。她挣了挣,脸红红地说:“干净了,不用擦了。”
高原虽然立刻便停止动作,却依然握着她的手。他的眼神很专注,像是刻意看到她的心里去,“下次,不许再这样了,好吗?你饿着肚子为我做这些事,让我感觉自己很差劲,特别差劲的那种感觉,你能明白吗?”他的表达能力一向不好,说些没头脑的话,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他不是责怪她,而是。。。
“你这样子为我奔波忙碌,只会让我心疼的舍不得离开你,懂吗?”他是真的心疼这样懂事的小雪,把能做的都做到极致,完全不顾惜自己。
巩雪眼里泛起轻雾,执起他的手,在自己白皙的脸颊上来回摩挲着,她轻声说:“我愿意。。真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高原,你值得我这么做。”就是因为要分别了,她才想把最好的都给他。
高原该拿这样深情的小雪怎么办呢?
他唯有长长叹息,拧拧她的小脸蛋儿,感动又无奈地叹道:“小雪,你一定是存心的。。存心让我愧疚地离不开你。”
他没有办法赢了小雪。
似乎从初识开始,他的爱与付出就没有赢过她。。
再装作不在乎,离别也已近在眼前。巩老住院需要人照顾,她甚至不能亲自把高原送到车站。高原看到她眼眶红红却强颜欢笑的样子,就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他总是残忍的把离别之痛强加于小雪。
如果可能的话,他想在漠北多停留一晚,但是,北京的家却不得不回。林姨昨晚上打来电话了,说亲自去北京站接他回家。
算算时间,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老爹和林姨了。身为军人,他们或许都是人中龙杰,成就非凡。但是身为人子,他和大哥高烈却都做得太差,连小雪对待爷爷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另外,他想回家的原因,和小雪还有一定的关系。这次回北京,他准备向林姨私下交底,关于自己和小雪的恋情,以及小雪的情况,他要一五一十的向继母林姨和盘托出,先求得她的支持,再攻破老爹的防线。
老爷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正统,若是自己找个小了十岁的女娃娃当女友,老爷子估计得把胡子吹到天上去!
分别的那一刻还是无法避免的来了。
怕巩雪再一次难过,高原特意选在她去找主治医师谈话的时候,悄悄离开了病房。离开之前,他最后一次帮巩老掖好被角,查看监控仪器,然后俯首在巩老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声音太小,连王护工也没听到他说了些什么。王护工看到仪器上显示的数字出现起伏,紧张地看着高原,高原却朝他摆摆手,示意没事,不要紧张。。
王护工亲眼看着军姿挺拔的年轻上尉向老人敬了个军礼,语气重重地向他说了声再见,便大步走出了病房。
王护工赶紧上前看着巩老,却发现老人浑浊的眼睛里蒙着一层灰白的雾气,那军官跟他说什么了,竟让老人家如此的激动。
王护工摇摇头,心想,别人的家事,他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没过多久,巩雪拿着一沓子检查报告回到病房。当她看到病房里少了至关重要的一个人时,刷的一下脸色变得惨白。她立在原地愣了足足有五秒,才面色苍白地问:“王叔,高原呢?”
王护工正在帮巩老按摩足部穴位,闻声头也没抬地回道:“走了。他说赶火车,自己去车站了。噢,对了,他留了话,说。。。。咦,人呢?”望着空空如也的病房,他甩甩头,以为刚才出现了幻觉。
人的奔跑极限是多少,没有人能说得清。
巩雪也说不清,她现在跑得有多快。意识已经脱离了全速奔跑的身体,脑子里只有一个执念,那就是追上他。。追上他。。和他说一声再见。。
再见,高原。。
再见,她最深爱的人。。
高原出门在外特别喜欢坐公交,尤其喜欢那种公共的环境。他说自己脱离城市太久,会特别想念拥挤的人群和嘈杂的人声制造出来的烟火气。
他说,那是人间的味道。是他作为一个正常人,一个脱掉军装的军人,应该享受到的特权。。
飞奔。。
不知疲倦的奔跑。。
她第二次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留住一个人,拼命地,想要留住她生命里的阳光和温暖。。。
日暮时分,大街小巷涌动着下班的人潮。尽管举步维艰,却执着的向前奔跑,仿佛永远也不会停下来。相信,漠北的很多人都会记得2006年小年夜的傍晚,华灯初上的街头,一个满头是汗的清丽少女,在不停的借过,借过声中速度惊人的匆匆而过,。。。
车站上挤满了等车的乘客,形形色色的人,却唯独没有她要找的身影。她不敢大口喘息,生怕一个不小心便错过了高原,在人群中仔仔细细地找了几遍,却还是没能找到他。。
他走了。。
他真的走了。。
这个可怕的认知,把巩雪已经汩汩冒血的心脏瞬间又撕了个大洞,苍白如纸的脸上骤然涌起极度的失落,她死死地咬着下唇,靠着广告牌缓缓下滑,等滑到不能再滑落的时候,她才伸出双臂抱着肩膀,长长的眼睫垂下来,盖住已经红透的眼睛。
可能太过长久的维持一个姿势,加上太过寂寥无助的神情引起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