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清醒的两个人,还在咀嚼那句问话的实际意义,驾驶座的司机却骤然瞳孔收缩,身体僵直,瞬即,车内炸起震天的惊吼。。
“小心----------”
话音未落,“轰---------”疾驰中的军用越野被一棵碗口粗的树干砸中,车身剧烈摇晃起来,入伍两年的司机尚欠缺经验,一脚急刹踩下去。。
“吱--------”
越野左右狂摆,在大雨滂沱的公路上玩起了惊心飘移,车轮摩擦的尖锐啸叫,溅起两米多高的雨水,山路陡峭,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发卡弯,从弯中冒出一个黑乎乎的车头。当时,司机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速度太快,转弯距离也不够,又有来车。。。。
危急时刻,反应敏捷的何红桥,探身过去,朝左边猛打了一把方向,越野朝土坡怒吼着冲过去,由于天黑湿滑,汽车过了路基,一下子飞起两三米高,砸到五六米外的开阔地上,车尾在空中旋了一圈,撞向土坡。。
何红桥只来得及提醒车里的人抓紧扶手,越野已经蓬的一声巨响,撞破泥土围挡,朝下面修地基的坑洞侧翻,急速坠落。
何红桥被巨大的惯性甩向车门,后脑撞在坚硬的车玻璃上,胸肺一阵针扎似的疼痛,视线也跟着混沌不清。。
巩明军被高高地弹起来,还没等清醒过来,他便重重地撞向车顶。。
巩雪的反应完全是下意识的,意外到来的那一瞬,她的手,抓住车门上方的拉杆,身体重心向下,双腿紧紧别在驾驶位的空隙,固定身体。
在二叔巩明军将要被车顶尖锐的硬物刺破身体之前,巩雪灵巧的脚踢出一个厚重的靠垫,在二叔和伤害物之间架起了一道人工屏障。
巩明军做梦都没想到,他们会在南疆遭遇意外。
一睁眼便是天翻地覆,神魂震惊的惨状,巩明军根本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已经像块破碎的棉絮,在混乱的空间里碰撞、翻滚。他只感到天旋地转,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被砸破的车顶向内露出几处尖锐的凸起,短短的几秒钟,巩明军每次翻滚向下,身体四周都会出现厚厚的垫子。
最后,失控的车子撞破围挡,向几米深的地基坑洞疾速坠落之时,巩明军终于在巩雪的呼喊声中,睁开被血浸透的眼睛,摸到了救命的扶手。
车子飞起,再落下的冲击力是平常的数倍不止,下面又是个小土坑,巨大的撞击力致使越野就像撞到坚硬的墙上一样,虽然车内的安全气囊都打开了,但是也不足以保护他们。
一场瓢泼夜雨轰轰隆隆地来了,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的阳光铺洒在南疆上空的时候,被雨水洗刷得格外葱笼的热带雨林,呈现出水墨画一样的质感,穿越晨曦的暖阳,以清澈动人的光线,在山地上空弥漫开来。。
刺眼的阳光,迫使巩雪从昏迷中苏醒。。
睁开酸涩的眼睛,她赫然发现,所有的人都还在车内。
世界静悄悄的可怕,她动了动,麻痛的感觉,让她握紧双拳。
右手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她偏过头,看到二叔惨白的脸,才想起昏迷之前,是她用右手挡住二叔的头,防止他被尖利的东西划伤。。
“二叔。。。。二叔。。。。”她叫了两声,巩明军纹丝未动。
绝望的感觉涌上心头,快速地下沉,把她拖入痛苦的深渊。。
二叔,死了吗?
何叔叔?
司机战士?
他们,都死了?
刺痛胸膜的认知一下子冲淡了巩雪失去爸爸妈妈的悲伤,她不想再失去谁了,不论是疼她的二叔,还是爸爸最铁的战友何叔叔,包括那位腼腆秀气的司机战士,她统统不想失去。。
她不要他们死,不要他们像爸爸妈妈那样,永远消失在她的眼前。。。。
经过昨夜和爸爸妈妈的对话之后,巩雪以为她不会再有人的七情六欲了,以为她有足够的冷漠应对未来黯淡无光的世界,可她还是输给自己了,输给自己不够强大的内心,输给骨子里便带着的,巩家的热血和善良。。。
她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无情无义。
所以,当她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依然能够感觉到深重的恐惧和疼痛。。
“何叔叔--------何叔叔----------”
“司机哥哥-------司机哥哥---------”她没用的那只手,拼命拍打着变形的车门,想把他们唤醒。。
右手不堪重压,肌肉突然开始挛缩抽筋,伴随着突发的剧痛,她紧紧咬着嘴唇,维持着保护二叔的姿势。。
她能坚持。
哪怕下一秒停止呼吸的人,是她,自己也绝不会丢开护佑亲人的那只手。。
就像手心相连的爸爸妈妈。。
他们能握住的,是留给对方的希望。
“咚-------”似乎哪里传来一声闷响,很快地,她听到破碎的车窗外面,响起阵阵机器开动的轰鸣和嘈杂的人声。。
她隐隐听到,不要命了,疯了,快上来之类的呼喊。。
知道有人来救他们,巩雪也没感到太大的惊喜,右手间的疼痛,撕撕拉拉地像断不掉丝线在身体各处弥散开去,清浅的呼吸也会带来一阵撕扯般的剧痛,她阖上疲倦的黑眸,表情安静而又忧伤。。
“啪-------啪啪----”倾倒成四十五度角的车身,被一股外来的力量,轻微地晃动着。
巩雪这一侧的车门,早已经变形坏掉。她闭着眼,脑海中过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