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得早,才六点,天就黑得差不多了。
莫耳提着白色麻布手提袋,走到一辆银白色的轿车前,她敲了敲车窗,车窗降下。莫耳躬身,朝里面看——里面坐着的是一个内穿黑色裙子外搭白色外套的年轻女子,长相清秀。女子冲她一笑。莫耳向她点头,问:“是尤诗秀小姐吗?”
“是,你是莫耳吧?”
“是。我们去哪”
“去饭店找间包间怎么样?学校毕竟不是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不用,”莫耳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在这里说就好了。”
尤诗秀笑得温和:“好歹也让我请你顿饭啊。”
“我还没有那么相信你。”莫耳淡然道。
女子笑,垂下眼帘,道:“你已经在我车上了,你就不怕我做什么?”
“怕。”莫耳道。
其实也没怕,只是她觉得自己还是该怕了。
“连人类都不能信。”——莫耳记得那话。她隔着袋布,握住了袋中的匕首。
“好,谢谢你能来。”
“直接讲重点吧。”
“……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做着一样的梦,说是一样,其实也不一样。梦的情节各不相同,但梦的内容是一样的……一样的桃花林,一样的竹屋,一样的木桌木椅,一样的人……一开始我对梦中的人并不上心——虽然梦中的我并不知道自己身处梦境。”她的语调柔和,像在诉说从古巷流传的一个久远的故事。
“我常常是站在石桌上看他画水墨画。很小的时候,我更多是在桃花林林玩耍,只有累了才会坐在石椅上喝他泡的茶,看他画的画。”说道这,她垂眸,莫耳依稀能看见在其中的粼粼柔情。
“那段时间偶尔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梦不见他,但我只当是梦,也就不关心。”
“再长大一点,我的性格也变文静了些,于是也不会一个人在林子里瞎闹了。审美观也变了,我开始觉得他的画是真好看,清新素雅,令人安逸。于是我就静静地在他身旁给他磨墨,偶尔脸上粘上了墨水,他会用手帮我擦掉……”明明是这般温柔的举动,她却像是说到了伤心处,她的嘴角扬着温柔的微笑,眼里却泛出了泪花。
“梦里我一直看不见他的脸,但大概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我开始好奇他的长相,也开始期待梦见他了。可是无论我多么想瞧见,到了梦中,他脸上仿佛就有一层雾,让我怎么都看不清他。我只能看见他飘飘的长发,还有嘴角浅浅的笑……”
“他不再只画画了,还会跟我聊天、讲故事,他说的故事都是寻常的市井杂谈,但总能惹我笑……有些时候,我困了,他就抱着我进屋子睡觉,屋里的床冰冰凉凉,很舒服……”
“十六岁那年,我清楚我喜欢上他了,所以我开始喜欢睡觉,就算学业在怎么繁忙,我也要保证每天都能睡上一个长长的觉,让我能看见他、听到他、触摸他……时间久了,我能看清他的脸了……他长得真好看,和我想的一样好看,他有一双很温柔的眼睛,里面像是装进了海洋……”泪光在她眼里打转,她眨了下眼,像是想把眼泪收回,尔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抬眼冲莫耳笑了笑。
“但,一年前的一天夜里我做着同样的梦,我磨墨,他画画,他给我讲故事,我听着笑……笑着笑着,我就醒了,然后我就哭了……没有缘由地,我觉得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后来,直到今天,无论我睡多久,我还是没办法与他相遇。”
她没能忍住,右眼先滑了泪,但她向莫耳说了句:“抱歉。”便转过头,抬手拂去那夹杂这千般苦涩的泪水。
莫耳无语凝噎。
究竟是怎么样的深情才能让一个正值青春芳华的女孩执着于一个虚无缥缈的人这么多年,又在无法见到对方的这一年里仍然心不变?
其中苦楚,难与外人言。
这原本是位于海上的一座孤岛,当初当地政府想把它开发成旅游胜地,后来一位家世显赫的男子把它的使用权买了下来,在岛上建了自己的乐园。现在这里正开着私人派对,现年五十六岁的男子正躺在巨大遮阳伞下的沙滩椅上,看着一群穿着性感比基尼的美女在海边玩耍嬉闹。在此之中两位双胞胎模样的金发美女向他走了过去,一人举起一杯放在他身旁桌上的果汁喝了口,一人绕到他身旁的另一边,说着挑逗的话,邀请他一块玩水,另一人也附和,男子笑笑,展开双臂,双手各落在两人的挺翘圆润的臀上。他重重地捏了下,再拍拍她们的屁股,让她们自己去玩。
离此不远处,站着三个常人看不见的灵。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只是……我怎么能就这样放过他……”女子五体伏地,向白玥与白狼苦苦哀求。
白狼见白玥不动,对他道:“别听,她已经是鬼了。”
“我知道。”白玥应道,却久久未能出手。
面具覆盖着两人的脸,双方都看不见对方表情。白狼对她道:“我来。”说完还没上前,就被白玥横起的手臂拦住了。
女鬼猛然抬头,娇艳的脸上不断地淌着泪水,泪水掉落的那一刻消失于无形——亡灵是没有眼泪的括身体都是死后依然留存的“念”幻化的。
“至少让我杀了他!”女鬼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躺在椅子上气定神闲的男子身上。
“他会得到惩罚的,我保证。”白玥道,“他会在深渊中一遍遍地回望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