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东成大窘，心想出师未捷身先死，不如打个地洞钻进去。
周围的护士都嗤嗤的笑起来，丁老师也很无奈，“赶紧换付新的上来。”
她不敢说话，只能猛点头。
护士也调侃，“今天丁老师脾气真的好，都不骂人。”
丁老师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小姑娘这样我都不想骂人了，骂她我都觉得累。”
这是她第一次看腹腔镜手术，一个显示器屏幕一个主刀的操作，当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显示器上图像的时候，她偷偷看着插在病人肚子里面的“枪”，新鲜又好奇。
这个手术持续了150分钟，她啥也没做，就老老实实的看着，看到最后腿都麻木了，眼神都飘了。
最后丁老师问她，“看出啥了吗？”
她摇摇头。
丁老师大概也觉得孺子真的不可教了，就“唔”了一声，放她下台了。
她换好衣服回到办公室，整个人直直的往椅子上面栽下去，然后两眼放空，生无可恋。
曹凌云在打病历，顺口问道，“如何？”
“别提了，我觉得自己就是蠢货，花瓶至少还好看，我连花瓶都不如。”
“今天铺单时候，巾单一角垂在地板上了，我强迫症发作拽了一下，被护士骂了五分钟。”
“腹腔镜手术，我全程没看懂他们在干嘛。”
“我分不清解剖结构，被骂惨了。”
“我连手术室都找不到。”
“我连老师都认不得。”
……
两个人就差抱在一起痛哭了。
过了一会顾西就从旁边走过，看着易东成还是那一副四大皆空的表情，摇摇头，“有那么严重吗？”
她鼓着脸，赌气，“当然有，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我觉得就我这种资质，真的，算了吧。”
“第一次而已。”
她悄悄的道，“我现在最怕丁老师他们知道我爸是谁，我被骂被嘲笑没有关系，连累我家老豆我就完蛋了。”
他被逗笑了，“你怎么想那么多啊，我请你喝奶茶吧。”
“太难受了，请什么都不好使了。”
他自说自话，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然后准备下单，“珍珠奶茶中杯，五分糖，加一份珍珠。”
她拢了拢耳根的碎发，然后嘴唇微微的翘起来，“……你破费了。”
一杯奶茶还不能治愈，倒是肠梗阻病人居然出乎意料的顺从接受了出院的通知，让易东成都大感意外。
“我只是问了护工阿姨，她的钱有没有日结，她告诉我是最后一起结算的，我就说，护工费是肇事者出的，要是保险里面不承认多出来的护工费，那您也拿不到相应的工资，也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要是双方闹到要对簿公堂，工资说不定还要等法院判决之后才能拿到，这种官司通常要打好久呢。”
顾西就听了之后道，“原本单纯的问题，因为人的自私变得复杂，所以也必须用人性的矛盾才解开。”
“所以，虽然这件事解决了，但是我高兴不起来，我觉得医院太复杂了。”
而顾西就认真道，“医学是有温度的，有热，也有凉，诸多温度你慢慢体会之后，再决定去留。”
她从来没有从他口里听到这样无谓的话，看似像是条退路，实则不再把她囿于医学生的身份，她从不爱听“加油，你一定可以”这样的话，懂她的人，不必虚张声势给她鼓励和安慰，而是在黑暗中，给她心底带去一束星光。
易东成低下头，“谢谢。”
奶茶里的冰块渐渐的溶解了，颜色浅浅的，就像是他的眸子，在灯光下变得很淡色，很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