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斜,林家娘子瞅了瞅天色,收了豆腐摊子,结束了一天的劳作。
院子里,她家男人正在柴房门口劈柴,六岁的儿子虎子正乖巧的帮父亲把柴禾一叠一叠的抱进柴房整齐的摞起来。
“孩子他爹,我出去一趟。”林娘子擦了擦手,用荷叶包了两块卖剩的豆腐,道:“沈家娘子据说又病了,我把今日卖剩的豆腐包了两块给她家送去,顺带看看她。孤儿寡母的,怪可怜的!”说着,等她家汉子应了声,便出了门。
两家离得倒不远,左右不过半盏茶时间。
沈家的院子很小,斑驳的院门虚掩着,她停在门口,唤了唤:“沈家娘子!沈家娘子在么?”
“哎!来了!”
门内传来一声孩童的应答,接着只听几声细碎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
“是林家婶婶啊,快请进。”
出来的小童七八岁的模样,生得眉清目秀,脸红扑扑的,额头上全是汗水,脸上还有黑灰留下的指印,看起来脏兮兮的。迎着林娘子打量的目光,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听说你娘又病了?”林娘子跨进院子,打量了一下院子。
两间破败的瓦屋,旁边是一间小小的厨房。因为没有柴房,瓦屋檐下整整齐齐的摞着一捆捆枯柴。院子里还有一小堆未整理好的柴禾,想必男童之前便是在院子里整理柴禾。
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她叹了口气,想帮,却也无能为力。
“前几日下雨,娘受了风寒就一直没好。昨晚又下雨,瓦屋漏雨,漏湿了床上的被褥,娘后半夜便烧了起来,所幸吃了退烧药,现在烧已经退了。”提到此处,小童担忧的皱了皱眉。
这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声传来,屋内传来了女子温婉的声音:“咳……是林家嫂子么?咳咳咳……又劳烦你来看我啦,你也劳累了一天,还费这些心思。快进来坐下喝杯水歇歇。”
身边的沈念立马冲进房门,端了桌上的碗,送到沈娘子面前,紧张道:“娘,你喝点水润润嗓子。”
沈家母子相依为命,床就一张,由于里屋过于破烂,就摆在大屋靠里屋的墙边,平日里母子俩一同睡。林娘子叹了口气:现下念哥儿已经九岁,待得再大点,母子俩一同睡怕是不妥了。
林娘子踏进屋内,把手里的豆腐往桌上一放,道:“什么费心不费心的!乡里乡亲的,你们孤儿寡母不容易,合该照应着点。嫂子也没有什么大本事,也就这几块卖剩的豆腐,值不了几个钱。”说着,打量了床上躺着的沈娘子几眼,又道:“坐就不必了,虎子他爹还等我回去做饭。你好生仔细着自己身子,我过几日再来看你。”这便走了。
“念哥儿,还不快谢谢婶娘。”
“谢谢婶娘。”沈念放下装水的碗,跟着林娘子出了屋,直到送她出了院门转身回家,这才把院门关上闸好。
瞧了瞧天色,是时候做晚饭了。便利落的把院子里的柴禾全部拾到屋檐下。
回屋后,沈念拿了桌上的豆腐,对床上的沈娘子道:“娘,您饿了吗?再等一等,孩儿马上就把饭做好。”说着,也不等沈娘子回答,便转身进了厨房。
沈娘子看着懂事乖巧的沈念,欣慰一笑,心里酸酸涩涩的。
晚饭是煮的稀粥,家里的米不多了。幸好林家婶娘送来了两块豆腐!正好拿一块配着今日在山脚挖的野菜煮个野菜豆腐汤,再拿剩下的野菜煮了拌作料吃,两个菜倒也丰盛。明日再挖点野菜,又可以吃一天。只是过几日该怎么办呢?沈念一时有些苦恼。
饭上桌后,沈念先是伺候了沈娘子吃完饭,自己才开始吃。
吃了饭,天色已经昏暗了。
待到沈念把饭桌厨房收拾干净,天已经暗下来了。他点了盏小小的油灯,放在床头的案几上,拿着一本破旧的书,由沈娘子教着识字。
旧书是沈念外祖留下来的。沈念外祖是个穷秀才,在沈娘子没多少岁的时候便去世了。他外祖母含辛茹苦把沈娘子拉扯到嫁人,没几年也去世了。沈念的爹是个猎户,在沈念出生没多久的时候,上山打猎出了意外,一不小心踩着碎石跌下山坡,同行的猎户把他抬回家,结果因为伤太重,没几天便去了。
至此,沈娘子只有一个人靠替人浆洗缝补衣物为生,拉扯沈念长大,也未改嫁。所幸跟着沈念外祖父识过几个大字,闲暇时还能教导沈念念书识字,私塾却是想都不敢想。
沈娘子体弱,邻里友善,少不得照顾沈念母子俩。沈念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现下在镇上一位老大夫手下打杂,以做沈娘子每次看诊的诊金。沈娘子为儿子取名“念”,便是要沈念心里念着各家叔婶对自己的好自家的照顾。家中艰难,因此沈念从小就很懂事孝顺,性格沉稳。
沈娘子教了一段千字文,才一遍,沈念便能背下来了。看着儿子聪慧懂事,沈娘子既欣慰,又心酸。
沈念见自己已能背下来,便去烧了热水伺候沈娘子洗漱,早早的熄了油灯歇息了。
躺床上,沈念却是睡不着。
黑夜里,沈娘子不时低声地咳嗽。沈念心里有些不好受,他思索着:米快吃完了,娘也生病了,家里也没有余钱买米抓药。明日师父又要上山采药,我不如求了他带我一起。药材基本都熟悉了,待我熟悉了山上的路,下次便可独自一人上山采药,换给师父抵娘的药钱,说不定还能有余钱。
这样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