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肖小苗走在了那个她几天前曾经到过一次的小区里。
她的手挽着一个中年女人的手臂，悠闲地走在树荫密布的园区小道上。那个女人四五十岁的样子，眼窝深陷、身子有点佝偻，一头细卷短发散布着银丝，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了一些，她正是“傻妈”。跟初次见面不同的是，她这会儿已经穿上了体面的衣服，将头发梳理整齐，脖子上还戴上了跟今天这条钉珠呢绒连衣裙匹配的水晶项链，整个人的感觉精神多了。
“小桐啊，你不要再为我乱花钱啦……”傻妈走在路上，不时忍不住低头摸摸看看自己身上那条崭新的连衣裙，用心疼的语气劝说着肖小苗不要乱花钱的同时，勾起的嘴角根本捋也捋不平，“妈妈的衣服啊、首饰啊，多的是。你发了钱，就跟朋友出去玩玩，不要为妈妈破费，啊。”
事实上，肖小苗心里清楚，傻妈家里已经家空物净，别说金银首饰了，就连像样的衣服都没几件了，可以想象，那都是为了不惜代价地四处去寻找小桐而变卖掉的。傻妈现在穿在身上的这条裙子和戴在脖子上的水晶项链，是她今天来看望她的路上挑选的，其实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那倒不是因为她不舍得花钱，而是她这个月当“家政钟点工”发的薪水就那么点，给傻妈交完一直欠缴的水电煤气费以后，就所剩无几了。
她已经从电费单里了解到，傻妈的本名叫做“蒋媛丽”，在家里出事前就一直是个家庭主妇，能够享受的社会保障很有限。肖小苗今天在她家里给她整理了半天资料，就是打算有时间就去给她申请一点补助，好帮补一下日后的生活。
“嗯，我知道了。”肖小苗看见傻妈开心的样子，也不由得露出笑容，“对了，妈，最近我的工作就开始忙了，可能不能够经常来看你了。”
明天开始，凌辰就恢复上课了，她估计自己也一定脱不了身。要是她是个自由身的话，她真的想每天都来看望傻妈，好好照顾她。
“啊，是吗？”傻妈灰白的眉头间升起一层掩饰不住的失落，可她嘴里却依然体谅地道：“工作要紧，妈没事的，不用经常来。你要注意休息，不要忙坏了身子才是。妈一个人可以的。”
“我知道了，我会打电话回来的。你也要保重身体。”肖小苗不愿意去看她那失望的神情，将目光投到路的前方。
傻妈下意识地掏出手提袋中的手机，按了两下，确认屏幕会亮，才有放心地将手机放回手提袋里。肖小苗那天已经帮她把手机调好充好电了，还充了足够的话费，但是她依然担心手机会又有问题，接不到女儿的电话。
“妈，快十二点了，我们出去吃饭吧。刚才看见小区附近开了家新的餐馆，是个挺出名的连锁店，咱们去试试。”肖小苗提议道。
不料一直对肖小苗百依百顺的傻妈却一反常态地频频摇头。
“别去了，小桐，咱们回家吃吧啊，家里近便。”傻妈干脆连路都不愿往前走了，站在了原地。
“妈，很方便的，离小区不远。要是你不愿意走路，咱们就出门打个车，很快就到了。”肖小苗耐心地劝道。她猜测一定是傻妈又心疼钱，怕她破费了。
然而傻妈还是支支吾吾地站在原地，不愿意往前。
这时候，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走了过来。她显然认得傻妈，离远了就热情地打招呼道：“丽姨，您女儿又来陪你呢？”
“是啊！我女儿她很乖的！她上班很忙，可是一有时间就来看我。”傻妈的回应里满满的都是情不自禁的自豪感，让一旁的肖小苗感觉颇有点不好意思。
“丽姨，您真有福气！”年轻的妈妈笑着道。她来到傻妈和肖小苗的身边停了下来，忽然像想起什么来一样问道：“对了丽姨，那天你在市场被绊倒，摔伤了腿，现在好了吗？”
傻妈不等别人把话说完，就忙不迭地摆手，就像面前飞过来一群苍蝇：“没事，没事！小事情！”
“那、那就好，我先走了。”年轻的妈妈也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略带点尴尬地推着婴儿车走远了。
“妈？你摔伤了吗？”肖小苗皱起了眉头看着傻妈，“怎么没有听见你提起过？摔到哪里了？让我给你看看？上药了吗？需不需要去医院瞧瞧？”
肖小苗没想到，傻妈虽然心智已经不正常了，可是依然还是懂得去避免女儿替她担心，而刻意隐瞒自己受伤的事。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傻妈今天走路似乎有点别扭，又为什么执意不肯到外面吃饭了，估计是腿还疼得不行，走这几步也是硬撑的。
“没事，没事，本来就是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傻妈依旧掩饰道，“走，我们去你说那家餐厅吃饭吧。”
傻妈强作利索地往前快步走了两步，脸上已经掩饰不住露出了难受的神情。
肖小苗的倔劲上来，一皱眉头，二话不说将傻妈拉到小路旁边的一张长椅上按她坐下，然后小心地掀起她的裙角，这时候才看见，她的两边膝盖都淤青了一大片，还肿了起来，夸张点说，就跟生生在膝盖上长了俩拳头似的。
“呦……”
当肖小苗轻轻用手指去按那俩“拳头”的时候，傻妈依然疼痛难忍。
肖小苗的心里也跟针扎一样不是滋味儿，“妈，你这是怎么弄的？”
傻妈开始支支吾吾不肯说，看见肖小苗似乎有点生气了，才乖乖地说出实情。原来是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