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小苗的心里非常清楚，凌天之所以深夜赶回来，九成是因为下午发生在凌辰身上的事情。一个被认为心智只有四五岁年龄的孩子是不会被过于详细地追问当时的情况的，而当时跟凌辰在一起的她一定就会成为了解真相的唯一突破口。
假如前来询问她的人是珈唯或者其他人的话，她为了保护凌辰的秘密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也一直在等待着被提问的一刻；然而，现在这件事惊动了凌天，如果是凌天亲自向她提出疑问的话，对他编造谎言会让她感到于心不安——她不愿意去欺骗这个男人。
所以她只能选择逃避，即便明知道这样并不是长久之计，也只好先尽可能地拖延着。
凌天果然不忍心吵醒她。
她感觉到面前的空气忽然轻轻游动，紧接着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温热的轻吻。在她回过神来之前，空气中的烟草香气、耳边轻悄的脚步声都逐渐远去。
就在从走廊照射进来的灯光马上就要消失的刹那，肖小苗忍不住睁开双眼，用目光尽力地去捕捉那个正掩门离去的身影。然而，那个伟岸颀长的身影刚刚映落在她的眼底，便瞬间跟灯光一起消失在无边的漆黑当中，她不光没有能够将它捕获，反而像是被它带走了很多很多，以至于心房在顷刻间变得空荡荡的，什么也不剩下了。
她只好将视线转移到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好给自己的内心取暖。她多么盼望明天一觉醒来睁开双眼的时候他还没离去，她还能看见他身披黑色风衣凛然立在冬日之下的高大身影，当她轻声呼唤他的名字，他会转过身来，冰雪消融的双眸透出迷人笑意；然而，恰恰又是这种可能，让她感到惴惴不安，让她担忧自己会被问及那件事的始末，更担忧自己迫不得已要对他撒谎。
她不由得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片刻后，顶楼的书房亮起了灯光。凌天交叠着双腿坐在大班椅上，眉头微凝，目光深邃地看着前方。珈唯此刻也正立在他面前的办公桌旁。“我已经调查过了，下午五点二十分到六点四十五分这一个多小时里，王叔开的那辆车牌号为aj6ups信号中止了。他的手机号码也在这段时间被人为屏蔽了信号。”珈唯微微颔首，浑厚清晰的声音犹如珠玑，“发出干扰信号来达到这一目的的波段已经找到，但是无法追查出处，办这事的人手段非常高明、利落。”
凌天保持着沉默。
珈唯继续道：“在辰少爷的身上没有找到什么。学校附近的范围，我也带着兄弟们搜查过了，暂时还没有发现。因为当时天色已经很暗，所以没有扩大搜查的范围。明天天亮，我会再派人过去继续仔细搜索。目前为止，我们只发现了这件应该有点价值的东西。”
他说完，拿起桌面上的遥控器朝挂在对面的背景墙上的显示器按下了开关。
大尺幅的显示器上出现了一个从俯瞰的角度记录下的黄昏街道的画面。画面噪点颇多、图像质量不高，下角还有一串不断跳动的时间数字。
“天哥，这是我们在学校附近的一个治安监控摄像头里找到的，虽然仅有短短几十秒的有用信息，可这已经是唯一一个记录下辰少爷在离开校门口的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的片段。因为学校旁边有正在拆迁的大片居民区，所以很多治安摄像头已经不工作了。”
珈唯话音刚落，画面的左下角出现了几个身穿国立伟人中学校服的男生，他们当中被推搡着围在中间的正是抱着肖小苗的凌辰。
一行人来到画面中央，从右上角走来的一个戴着贝雷帽和墨镜的男人进入了画面。片刻无声的对白后，几个推搡着凌辰的男生从画面的边缘消失，而凌辰则跟着那个男子消失在了画面的右上角。参与整个过程的，自然还有肖小苗。
看完这个片段，一直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的凌天眼皮微微一紧。
“这个男人，我已经在查了。但是，因为他身上实在没有任何显著的特征，就连五官也掩盖得很好，所以目前为止还没有进展。”珈唯停顿了一秒，低垂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移到了凌天的侧脸上，“我想，想知道更多的话，只能问‘她’了。”
凌天沉吟片刻。
他缓缓侧过脸来，玩味的目光正好对上珈唯的双眸。
“你还是不能接纳她？”
凌天很清楚珈唯是一个如何心思缜密、办事如何滴水不漏的人。从得到这段视频的那一刻起，他已经知道了解在凌辰身上发生了什么的关键在肖小苗那里，而他却一直没有面对面地去询问她，而是等到凌天出现。这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用意——比如说他不相信她会说真话的话，那就一定是表明了他对肖小苗保持着距离的疏远态度。
珈唯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微微一颤——凌天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能够直接触摸到他的内心。
这个世界上好像从来没有有一个大佬会去在意自己的手下能不能接纳自己喜欢的女人吧？除非他已经不再当他是自己的手下了，而是将他当成自己的亲手足；然而，凌天也从来没有询问过他对身边其他任何女人的态度，只有她是例外的。
他的胸口顿时被一种复杂的思绪所填塞，破天荒地第一次感到自己没有尽快回答凌天所提出的问题的冲动。
他的目光渐渐低垂下来，片刻后才沉声道：“我只是担心……”
“担心她会影响我吗？”凌天接上了他的话。他们不是第一次讨论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