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接触不久,但是听觉灵敏又善于识别声音的肖小苗已经能够辨认出这正是凌天的脚步声了。在这所别墅里也很少有第二个人会像他那样永远都是四平八稳,好像永远都不用在意时间是紧迫还是松裕的一样。
肖小苗回过头来,等着看凌天走进来的时候看见这里已经改头换面而彻底没有脾气的样子。
果然,几秒钟后,凌天从被保镖拉开的门外走进来。
房门掩上,他看了一眼肖小苗,又环顾了一下周围,令肖小苗意想不到地,眉间紧皱了起来。
“你今晚就打算让我睡在已经掉过在地上弄脏了的床铺上?”凌天冷冰冰地质问道。
肖小苗心里一个咯噔。刚才光顾着收拾,一心想着要让这里恢复整齐,连这么点基本常识都忽略了。那些床单、被子、枕头,不光全部都被掀开扔在地上,还可能被那些人肮脏的鞋底踩踏过,自然是要换新的才能用了,按理说应该去草布间找找有没有幸免的床单、被套可以替换,然后将这些拿去洗衣间漂洗才对。
道理虽然是这样没错,可对方的语气让她很是不爽。她又不是真的家政人员,又不是真的来给他打工、供他使唤的,她愿意这么配合地来亲手给他收拾,已经很是忍气吞声了,他凭什么还对她颐指气使、动不动就给她脸色看?!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不过不爽归不爽,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肖小苗强忍住一肚子气,低声道:“那我去找新的来。”迈步就要往门口走去。
然而凌天的话还没说完。
“还有那些衣服,”凌天看了一眼整整齐齐地一件件挂好在柜子里、连已经袖口都翻得平平整整的衣服,“也都得全部洗干净、熨烫好了才能穿。”
这下肖小苗真的无名火起。那些衣服虽然是掉过在地上,但是她收拾的时候看见并没有弄脏,所以才重新挂上的。就算是他有洁癖,非要将那些肉眼看不见的乃至只存在于幻象中的污垢洗干净了才愿意穿,那刚才她收拾之前他为什么不早说?而非要看着她辛辛苦苦全都收拾整齐了才提出这样全盘推翻的无理要求?这不是故意找茬是什么?!
加上今天下午从出门去中介那里开始任由他摆布折腾了一天的闹剧积累下来的不满,肖小苗攒了一肚子的火气全都一发不可收拾地涌了上来。
她生气道:“凌天!我想你应该搞清楚,我不是你的佣人!不是来这里让你随意使唤,让你随意践踏我的劳动成果,让你随意表达你对人的不尊重的!”
“你就是。”凌天依然固我,声音平稳得乏味,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足以掀起滔天的波澜!“如果你还是不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处境,不能忘记过去的身份,投入到新的角色中,那么,在你面前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可恨的家伙又拿死来要挟她!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施舍给她种种好处的大善人?拯救她第二次生命的救世主?殊不知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残忍冷酷,她会失去原本光华耀目的生命和前途锦绣的前程,陷入到眼前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境地吗?!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肖小苗双拳紧握,牙关紧咬,“我为什么要忘记过去?你凭什么要求我忘记过去?!你已经从我身上夺走了一切,包括我的前程、我的生命!如果连过去都不存在了,我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我又何必活在这个世上?!”
凌天漆黑的双眸微微一颤。
他沉默片刻,然后慢悠悠道:“原来,你愿意为活下去所付出的努力,就只有这么一点。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是浑浑噩噩、养尊处优、没有任何目的和追求地活着的。他们活得毫不费力,也可以轻易地跟这个世界挥手作别。因为他们没有一定要完成某件事的强烈信念,也并不觉得世界上有任何事情是除了他们就没有其他人可以去完成的。你也许更愿意跟这样的人为伍。”
岂有此理!像他这样的人渣、社会毒瘤,也有资格教训胸怀抱负、职业崇高的她?!
“你……”
肖小苗刚想出言还击,忽然感到胸口突如其来一阵剧痛,随即脑袋开始强烈地眩晕起来,四肢也在转瞬间变得虚脱无力。这种感觉有点像身体要发生变化前的感觉,却比那种感觉要猛烈得多,就像当心一记重拳一样,让她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
在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感到自己往后垂落的身体被一个有力稳固的臂弯承托着,随即整个人被抱了起来,令人慌张的失去重心的感觉顿时消失了。
她的眼皮失去力气而闭上的刹那,最后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一双跟黑夜一样漆黑深邃的眼眸。
面前那把手枪的口径,明明只有不足10毫米,但是却像一轮可以吞食天地的黑洞一样占据了凌辰的视野,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和他所能够预想到的一切一切。
拿枪的人岿然而立,高大的身体遮挡着他的视线。他身上那袭黑风衣,好像就是那轮黑洞的一部分,将那种幽暗而可怕的感觉扩张得无限大。
他抬头去看那人的脸。那分明是张陌生而且神情冷厉得令人生畏的脸,尤其是那双幽深却犀利的眼眸,好像能够刺透一切的利刃一样,让人不敢直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竟能令他在目及的刹那,感到内心一阵深深的震动,就好像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脏天然就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