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春山再次拿起桌面的资料,迅速浏览了一遍,但依旧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其实正如孟千阳所说,白廷海这个人看起来是没什么疑点的,不过就是个曾经判断失误但又第二次抓住机会的学术贩子,恰巧何莞尔是他当年看好的学生,于是在能力范围能多给予了些照顾。
也许,白廷海另存有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但何莞尔的为人,他一直是信得过的。
她强硬到自满的性格不允许她以皮囊来换取前进道路上的捷径,对此,莫春山一直很笃定——更何况那一晚上她通过微信向顾念倾诉的短短几段话。
何莞尔说自己最根本的问题是害怕男人、没有记忆,觉得自己是没有根的浮萍。她还说,他的出现像是深深水面下的那一线身影,让她不再介意自己是个没有过去的人,甚至有了勇气想要向前跨一步。
只是何莞尔尚不知道,她这不自知的一步中间,隐匿着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他要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这条鸿沟填掉,而白廷海会不会是这条鸿沟的组成部分,他目前不是太确定。
他从来都认识自己是冷静自制的人,也会为了等待猎物上钩,超级有耐心,对待未知和需要承担巨大风险的问题上,也一向很有经验。
然而关心则乱,一旦事情涉及到何莞尔,一旦想到她和他之间的未来被笼在一片看不清的迷雾之中时,他心里烦躁的念头便没有什么可以压制。
似乎上一次被这样狂躁又危险的念头控制,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莫春山端起桌面微冷的茶水一饮而尽,微苦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舌根处的苦涩越来越淡,渐渐激荡起一丝丝的回甘。
每当味觉被这熟悉感觉占据,他的思绪便可以有片刻的安宁。
莫春山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视线正好落在了桌面上台历上。
他瞥了眼时间,心里一动。
正月三十,也是他等的那个人回来的日期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沉闷的待机声音后,终于电话被接通。
“mo?”听筒里有温雅从容的男声响起,声音里带着些情不自禁惊喜,“这么快又有了你的联系,我还以为等到下一次会是在两年后。”
“有事找你。”莫春山表情淡然,声音里也听不出一丝的笑意,和对面那人的态度是非常鲜明的对比。
“什么事?”对面声音未变,继续问。
“那个人,出现了。”莫春山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莫春山说得很模糊,电话那头的人却显然知道他的意思,一瞬安静下来。
良久,莫春山听到对面有些低沉发闷的声音:“你确定吗?”
“很确定,我甚至怀疑,他很早就潜伏在我们四周,只是现在才亮出爪子而已。”他深吸一口气,回答道。
“你想怎么办?”
对面的声音已经听不出来喜怒,唯一能听出来的,是和莫春山一样的
莫春山看了眼时间,回答:“明晚七点,南山小筑,不见不散。”
“是什么地方?”那人颇有些迟疑,“好像没听过这么个地方。”
“你可以自己查一查,我会等到你来的。”莫春山说完这一句,利落地挂断了电话,身体顺着椅背靠下,抬起双眼,望着屋顶老虎窗里透出的一片墨蓝。
天色已暗,他能做的无非就是,在一片浓黑里先她一步走在前面。
探路,亦是探险。
墙边的落地钟敲了七下之后,天边萦绕着绚烂的云霞迅速地褪色,夕阳隆重地谢幕。
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去,不过短短十几分钟时间,窗外已是一片浓黑。
“Fun,你总算是回来了,”莫春山举起面前的酒杯,“虽然有些晚,但还是想对你说一声,新春快乐。”
莫春山对面的男人端起酒杯浅尝了一口,唇边漾着温浅的笑意:“我们五年未见了吧?你居然还是喝的这酒,看来你的口味真是从一而终,亘古不变。”
莫春山没有接他的话,说道:“其实年前我联系你的时候其实就想问,你怎么也会到庆州来?你可别告诉我,这又是一个笑话。你的真名,可比Fun这三个字母有意思多了。”
被他语带双关调侃是笑话的男人,年轻、温润,深褐色的眸子藏在金丝边眼镜后面,发丝被灯光映照成微暖的琥珀色,却正是柯知方。
柯知方微笑放下酒杯,也没有直接回答莫春山的话,视线投向远处亮着的一处灯光,问:“他就是你当年救下的小子?”
莫春山知道他指的是在楼下车里等待的孟千阳,回答:“是他,你记性还真不错的。”
“你当年说的一字一句,我几乎都没忘记过,毕竟你算是一个很难得的案例。”
柯知方说着,喝了口酒声音愉悦:“能够治愈你,对我的职业生涯来说,是个莫大的荣誉。”
“只可惜我这个病例,没法让你发表论文,著书立说,否则你何必屈就在这个地方。”莫春山垂眸,声音悦耳但微冷。
对面的人摊手:“无所谓,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可以了。”
“家里还好吧?”莫春山喝了一口酒,礼尚往来。
柯知方马上毫不掩饰地苦笑起来:“以当初他们对我的态度,你也该预料到如今我依旧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甚至不如Atm机,毕竟你在机器上取钱,不用逼着自己和一个陌生人说谢谢。”
两人你来我往的几句话,刚刚触碰到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