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你不是当事人,总是说不清楚其中的百般滋味,就在几个月前,他们的圣女给他们带来了一场奇迹,让南郡守军仿佛看到了永夜里的曙光,而今,他们自己也享受到圣女赐下的“奇迹”,才知道是如何的恐怖。
猛烈的狂风在佛不度城关上盘旋,几个勉强挂在墙头上的小兵,惊恐的看着一起的同袍惨叫着被狂风卷入佛不度,消失在那无边的黑暗里,就在几个月前这人还垂头丧气的,好不容易因为圣女的神迹而振作起来……
下一刻,他也没工夫感叹了,因为他努力抓着的城墙砖居然在狂风下开始松动,“风、风、风——”一股龙卷风已经在佛不度城关上成型肆虐。
在这一片地狱般的景致中,在最高的狼烟塔上,木归宜一袭白裳立在上头,翩然起舞,在风中好似一只在濒死前最后挣扎的白蝶。
“圣女大人,为什么……”一名小兵努力的抓着一旁的旗杆,他的声音已经被风吹得零散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与此同时,大倾后宫中——
采菊过来寻秦不寻时,秦不寻正在流萤殿为白苏燕请平安脉,“贵妃娘娘可真想好了?”
白苏燕抚着自己不甚明显的小腹,这一胎怀的艰难,身上瘦了一圈,面无血色的,却依然笑着问道:“秦大人是在迟疑什么?”
秦不寻垂着眼,道:“将毒全都过到孩子身上,虎毒尚且不食子,贵妃娘娘也真非凡人,这样的法子都能想得到。”
白苏燕嗤笑一声,道:“不然呢,等本宫死了,给秦怡人腾位子?你们真当本宫是傻的,毫无知觉?本宫现在可以好心的告诉你,如果本宫死了,下一个就轮到皇上的心尖子,大人您唯一的侄女了。”
秦不寻总算抬眼,怒视着白苏燕笑盈盈的娇容,却不能反驳什么,他为人虽然有些不合时宜的板正,但是不是傻,他自然明白静淑妃身上流淌的血液是一条索命绳,就悬在她的头顶,随时都能要了他们一族的命。
白苏燕见状继续道:“您私下里弄得那些小手段本宫并非毫无知觉,既然托您的福,本宫已经坏了根本,那么本宫若想有个孩子也只能拜托您这个罪魁祸首了,不然其他太医可没本事让本宫怀上。”
秦不寻收起东西,冷冷的道:“娘娘身体底子本就不易有孕,有孕也极难保胎,如今又是用来过毒的,这孩子至多还有两个月。”
“想来对秦大人而言时间应该是足够了,”白苏燕见他面有不忍,冷笑道,“还是说秦大人还能有办法帮本宫保住这孩子?就算本宫不拿他过毒,你又能保他多久?”
秦不寻无言,白洛雁不想让除静淑妃以外的女人有孩子,大越皇室后人更是不能,在皇帝的暗示下,在他自己的私心下,当初给白苏燕用的药中都放了些许麝香①,日积月累的足以毁了她生育的根本,现在居然还能怀上,都能说是神佛显灵了,纵使她不拿来过毒,这孩子也没机会到这世上。
“见过贵妃娘娘,”绿腰在门外请安,然后道,“淑妃娘娘宫里的采菊来请秦大人。”
白苏燕笑道:“本宫就不多留秦大人了,秦大人慢走。”秦不寻草草拱了拱手退下。
待秦不寻出去后,绿腰这才入内禀告:“右护法已经在三日前启程,这时候应该已经到达南郡了。”
白苏燕由冬至搀着起身,“迟早的事。”当日她在书房顾左右而言,便是为了让陛下记起兄长,如果自己直接将南郡的情形一一相告,那么兄长就永远只能生活在那不见天日的地下城中。
之后,等个三年五年的,新的小将也成长的差不多了,白氏嫡脉的确只有他们兄妹两个,可对于白氏一族而言,他们兄妹却并非是性命攸关、必不可少的存在,届时,朝堂、白氏哪还有他们兄妹的一席之地?
冬至仍觉得不安,问道:“贵妃娘娘,少爷能够把夏至给带回来吗?”
白苏燕默然,“等吧,冬至,我们已经尽力了。”
静淑妃忽然毫无预兆的倒下,将长定宫上下都吓坏了,第一时间消息就传到了白洛雁那里,彼时,白洛雁正与几位心腹大臣就攻打南郡的事宜商议,听得静淑妃出事,下意识起身,问道:“淑妃如何了?”
进来通禀的小太监看着殿上的左右大臣也意识到不是禀告的好时机,声音也不禁轻了下来,“暂时还不清楚,已经宣太医了。”
白洛雁此时此刻很想不管不顾的冲到长定宫去,可理智告诉他眼下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孤知道了,梁雨安你代替孤到长定宫去探望一下淑妃。”
“诺。”梁雨安心中焦急,脚下的步子也比往日快了许多,配上那一身厚实的肥肉,也着实的喜感。
白洛雁理了理心绪,道:“继续说罢,佛不度忽然刮起狂风,将南郡城关吹塌了半面,之后呢?”
人这一生长不过参天大树,短不过月下美人,漫漫史书卷卷,又有多少笔墨同自己相干。
但是无论这一生是长是短,未来史书中是否会有自己的名姓,那都已经与自己无关了,重要的是在眼下,要知道你是谁,你的位置在哪里,你应该做什么,哪怕来日会追悔万分那也是来日的事。
此时此刻,白苏燕不知道,白洛雁为了她沐浴在怪蛇剧毒的体液当中,半身衣物被血染透只为了拿到那颗传说中的相柳蛇胆。
白洛雁也不知道,白苏燕已经决定用自己的亲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