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天色越来越黑,忽有一股大力在肩头推搡,将他推醒过来。卫泱睁眼一看,却是一仆从打扮的人,尖嘴猴腮,眉眼皆眯在一处,冷笑看着他,对身后人道:“公子,摇醒了”
说罢让过身来,在他身后站着的,赫然是那日在三寸斋中与他有过争执的崔南枝。此时崔南枝一身华服,携玉戴香,牵着八宝璎珞的马缰,居高临下望着他。
“我说何人在此,这般狼狈,原来是官学中的卫大才子。”
卫泱一身泥泞,受了些寒,面唇发白。他笑了一笑,缓缓立起身来,不卑不亢作了一礼“崔公子”
崔南枝笑道:“你不是嫌高门稚拙么,为何又踏足高门之地,看家狗一样守在赵家后门口?可有什么需要在下替你转告丞相的?我不是计较之人,便是你咬过我,我也肯帮你的忙。”
听他以狗羞辱,卫泱怒极,牙筋咬得鼓胀起来,终究是忍不住一腔怒火,一壁冷笑,一壁道:“转告丞相?就凭你?空出高门,无官无爵,可见腹内一团草包,我若是你,早羞得臊死,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崔南枝满面红涨,往前一步,将手中马鞭陡然举起,劈头盖脸便往卫泱抽来。
卫泱举手欲挡,不料两个仆从左右将他死死架了起来,躲闪不得,肩头硬生生承了崔南枝愤怒中的猛力一抽,闷哼一身,弯下腰去。
“贱骨头,真如东城之犬,只配拳打脚踢”
崔南枝冷哼一声,翻身上马,指点二人“你们,给我打,废了他的手。”
这日傍晚,江都下了一场暴雨,雷动九天,雨水淅淅沥沥倾盆而下。卫泱躺在巷口,雨水灌入他的眼耳口鼻。他只觉得浑身皆疼,唯右臂全无知觉,欲蜷曲手指也不能。
这只手废了,不能提笔写字,也不能耕作,可怎么办呢?
他想笑,却发现笑一笑,雨水就灌在嘴里来,堵得呼吸也不能。
正在万念俱灰之时,赵家的后门终于开了,从里走出来一位碧衣女子,她手举着伞,两面侍女打着灯。
灯光照过来,她面容失色,手中的伞落到地上,雨水兜头淋了一身。
昏迷之前,卫泱挤出一个笑,满脸雨水,又似将要落泪的模样:“……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