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十五这一天到了。
叶青殊早早起来了,亲自选了件大红遍地锦五彩妆花通袖袄,并绣碧霞云纹西番莲连珠孔雀纹锦鲜红长裙。
依旧梳了单螺髻,髻前压着一朵赤金镶红宝石的牡丹大花,同样式的耳珰,脖子上挂着一只赤金镶莲花纹的项圈,项圈下垂着一只粉色的芙蓉美玉。
右腕上套着一对赤金嵌芙蓉玉的手钏,微微动动胳膊就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来,足下着绣牡丹大花的绣花鞋,牡丹花蕊正对脚尖,串着一颗足有拇指头大小的东珠。
叶青殊看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很有钱,我很俗艳”气息的自己,满意的笑了,正要吩咐芳草出门,芳圆就来报说叶青灵来了。
叶青灵穿着惯常的红袄白裙,如云乌发挽成双平髻,双髻上一边插着一朵赤金满池娇分心,简单的近乎简朴。
叶青殊有些遗憾的看了她一眼,长姐美艳端庄,如果换上自己这一身,定然惊艳的让人睁不开眼。
叶青灵见了叶青殊的打扮,拧紧了眉头,“阿殊,今天去给祖母请安,可不能再像平日胡闹,快去换了衣裳”。
叶青殊料到叶青灵定然会阻止自己,淡淡开口道,“不用,我喜欢穿成这样”。
“阿殊,听话”。
叶青殊抬脚就走,叶青灵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阿殊,祖母见了你这般打扮,定然不喜”。
叶青殊深深瞧了她一眼,“难道我穿成长姐这样,祖母就会喜欢我了?”
叶青灵哑然,叶青殊挣开她的手,“世间女子本就束缚多多,如果在家中连穿衣梳发都不能随心所欲,还有何趣味?难道长姐就不想换上最爱的百蝶穿花十二幅湘水裙?”
叶青灵咬了咬唇,决然道,“那你等我一会,我回去换衣裳”。
叶青殊心头一暖,“不用了,现在回去换衣裳肯定迟了,穿什么样的衣裳随我高兴,每月只初一、十五给祖母请安,却还是迟了,就是不孝了”。
叶青灵绞着双手,半晌怅然叹道,“阿殊,我不如你——”
叶青殊没有接话,“走吧,别迟了”。
……
……
因着庞氏规矩严格,没有特殊情况,叶府的姑娘们是不许坐滑竿的,姐妹二人便顺着长廊一路走到了养德居。
这一路走来,清晨的寒意倒是退了不少,叶青灵额头都见了汗,两人在养德居外歇了一会,才进了养德居。
姐妹二人一进门就收到了丫鬟、婆子惊讶的目光无数,正厅中早就到了的叶青英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远远见了便扯了扯叶青玉的袖子,兴奋的低声道,“大姐姐和五妹妹来了——”
叶青玉见她兴奋的模样就知道叶青殊定然又穿的一身富贵,忙给叶青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坐好,这件事,祖母自有断决,她们在一旁看着就好。
叶青蕴也忍不住朝外看了一眼,此时天还未大明,正厅外的青石板路两旁每隔几步就燃着大红的八角宫灯,照的叶青殊头上的赤金镶红宝石的牡丹大花流光溢彩,那红宝清透的和灯火几乎融为一片,光是这一个,少说也得四五百银子。
叶青蕴只觉那牡丹大花耀眼的刺的双眼生疼,就算祖母默许了她们随意打扮,她也穿戴不起这样的东西!
心中那隐秘的期待慢慢冰冷,反倒升起了一股说不清的愤怒,叶阿丑生的那副寒碜模样,只会糟蹋好东西,凭什么她穿的用的都远胜于她!
芳兰快步上前,凑到庞氏耳边耳语两句,庞氏面色猛地一沉。
庞氏身边伺候的阮氏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看来五丫头真的穿着富贵的来请安了,叶府的天,真的要变了!
“给祖母请安”。
庞氏沉着脸,只当没看见叶青殊和叶青灵已经到了跟前,叶青殊顾自直起身。
叶青灵跪坐到庞氏脚边的脚踏上,替她捶着腿,“祖母身子可好些了?孙女一直想来探望祖母,只祖父怕孙女扰了祖母静养,不允孙女前来”。
“你还知道我病了!知道我病了还放任五丫头穿红着绿的来刺我的眼?”
叶青灵正要开口,叶青殊讶道,“祖母的病还没好?可祖父明明说了,祖母病不好就不许我们来请安,免得扰了祖母静养”。
庞氏面色更加阴沉,她倒是有心多“病”一段时日,可一来东宫赏花宴近了,她若是一直“病着”必然不敢去东宫给太子、太子妃添晦气。
陶氏禁足,支氏万事不管,那就必然要让阮氏带着几个姑娘前去,她怎么能让个庶子媳妇得那样的脸!
当初她听说叶守义说她过于苛刻孙女,请叶老太爷将请安时辰推后不说,一月还只初一、十五两次,就想着借“病”让孙女们来侍疾,让众人知晓这叶府的后宅还是她当家作主,轮不到叶守义,更轮不到阮氏!
只叶老太爷对她的小心思一清二楚,便吩咐说不许孙女们来侍疾,她病中,孙女们连请安都省了。
关键还有个叶青殊明目张胆的跟她唱对台戏,她总不能亲自去二房给一个九岁的孙女排头吃,只好赶在十五之前“病愈”,好叫叶老太爷松口让孙女们来请安,只没想到叶青殊连给她请安也敢穿成这样来!
庞氏想到这越发觉得叶青殊黑瘦的小脸面目可憎,厌恶道,“我叶府书香世家,你这比那庸俗的商户都俗艳三分的打扮,简直丢尽了脸!”
若是普通小姑娘被亲祖母骂“比庸俗的商户都俗艳三分”,只怕都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