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殊轻吐一口气,“华韶,我知道冯若诗死了,你会很为难,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力所能及,必定不会推辞,但你这样大晚上的跑到我房里来——”
叶青殊刚刚勉强压住的火气又腾腾地冒了起来,“你到底想怎样!”
“给你”。
华韶将一个宽口荷包送到叶青殊面前,叶青殊狐疑看去,现里面竟装了满满的云片糖,不由讶道,“没化?”
“吃一个?”
华韶说着,自己率先吃了一块,又朝叶青殊扬扬荷包。
叶青殊接过,这才现云片糖外包了一层极薄的白色透明的纸状物,想是能保云片糖不化,又能直接吃下去的。
她沉默拈了一块放进嘴里,那纸状物没什么味道,没有影响云片糖的柔软绵甜。
华韶想说,这是我找了许多方子,请了许多擅长做糖的师傅试了又试,才找出了保存云片糖的法子,话到嘴边却成了,“你长姐的事,对不起”。
叶青殊垂着头,又拈了块云片糖放进嘴里,“怪不了你,那天是我急了,原是我该说对不起才是”。
华韶默了默,又道,“过几天,我可能要离开京城一段日子,你尽快让叶青程来寻我,他如今已可独当一面,那些东西总放在我这,总是不妥”。
叶青殊嗯了一声,没有接话,华韶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沉默下来。
叶青殊一块接一块的吃着云片糖,很快一荷包云片糖就被她吃完了。
她伸手将荷包还给华韶,开口,“做这个的厨子能不能让给我?”
华韶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来,“好”。
他接过荷包站了起来,“我先走了,你睡吧”。
他悦耳的声音微微低沉,有种奇异的温柔。
叶青殊没来由的鼻头酸,眨了眨眼,“这次就算了,下次再吵我睡觉,可不是几块糖就能打的了”。
华韶微微一笑,有别于他平日那种总是带着些说不清味道的笑,这一笑,浅淡而又柔和,在他绝色的脸上缓缓绽开,烛光下,美的让人窒息。
叶青殊从来不知道,原来美貌真的可以极致到这种地步。
“好”。
他笑着,伸手似是想碰碰叶青殊的头,半途却换了个方向,理了理自己的袖子,转身离去。
叶青殊目送着他绕过屏风,耳听着他出了房门,回身关上门,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不可闻,疲惫揉了揉太阳穴——
华韶想说什么,她大约能猜到,甚至满怀恶意的准备好了大段的说辞去讥讽他打击他,她没想到,他最终竟是什么都没说,仿佛真的只是闲着无聊送一荷包云片糖给她吃……
……
……
华韶刚出燕阳居就和匆匆而来的宣茗迎头碰上,宣茗见了他,惊讶挑了挑眉。
华韶想朝他笑笑,却现自己脸僵的根本笑不出来,索性掉头和他一起往里走,“我们一起去看看燕阳”。
宣茗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两人一路沉默进了燕阳郡主闺房。
燕阳郡主已经退了烧,沉沉睡着了,永乐长公主却不敢睡,守在她床头,不时探探她额头,摸摸她身上有没有出汗。
宣茗两人无声行了一礼,永乐长公主上下打量了宣茗一番,见他虽面色疲倦,精神却还不错,便询问看向华韶。
华韶涩然笑了笑,永乐长公主长叹一声,“这样,也好”。
说着摆手,“不早了,你们都歇着去吧,韶哥儿,你就在阿茗那凑合一晚”。
两人行礼退下,宣茗开口问道,“生什么事了?”
“冯若诗死了”。
“我知道,”宣茗皱眉,“这次是我们大意了,冯家的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华韶默了默,“祖父和母亲决定了,要我娶冯若诗的灵位进门,潜哥儿为冯若诗披麻戴孝摔火盆,一年热孝过后,娶冯若诗同母妹妹冯若词为续弦,冯若词生下嫡长子后记入冯若诗名下”。
宣茗怒极反笑,“不知所谓!”
“不这样,只有趁了那幕后之人的意”。
华韶的声音在夜色下有种冰冷的惨淡之意,宣茗怒道,“你就任由他们摆布你?”
“不然呢?冯若诗活着,我还能想办法不用娶她,她死了,我不娶也得娶”。
冯若诗是凶死,又没有成亲,按大萧的风俗,连祖坟都不能入,死后更是没有香火供奉,沦为孤魂野鬼。
他娶了她的灵位,让潜哥儿为她披麻戴孝,才能平了冯家人的怒火,才能更轻易的拿回数十万西北军的掌控权。
宣茗愤然,“就算这样,也不能逼着你娶一块牌子!操!他们真能想得出来!”
“阿茗,我与你不一样——”
我没有无条件宠爱纵容我的父母,没有皇帝的信任宠爱,更没有你的无所畏惧,我的左肩上挑的是华国公府满门的鲜血,右肩上是华国公府百年的传承……
宣茗默然半晌,忽地反应过来,“你,刚刚是去见叶青殊了?”
“是啊——”
我去见她了,想告诉她,我愿意为那晚的事负责,不,不是愿意,是渴望,是迫不及待。
只要她点头,就算华国公府百年基业毁于我手,就算祖父母亲失望愤怒,就算不要这条命,我也一定会娶你。
可他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就算他娶了她又如何?
他除了不堪的名声和身边的刀山火海,还有什么?
他自己朝不保夕,华国公府处处如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