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叶青灵自东宫之事后,第一次走出了芍药大院,前往咏雪院给支氏请安。
支氏一双美眸睁的溜圆,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叶青灵俯身低头,姿态优雅,“女儿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叶青灵穿着银白小朵菊花青领对襟褙子,青色挑线裙子,她清瘦了许多,眉眼处不像从之淡淡含笑甜美温柔,弧度冷漠。
这么一穿更显冷清,如果说之前她如一朵在春风中绚烂绽放的芍药,现在的她则更像一朵在寒风中墙角处幽幽绽放的红梅,艳丽却清冷。
叶守义瞧着心头堵,开口道,“灵姐儿,今天是中秋,总要穿得喜庆点才好”。
支氏却拉了叶青灵的手,哽咽道,“灵姐儿想怎么穿就怎么穿,玉兰,去库房将那支绿翡翠的双结如意钗取来”。
叶青灵诧异看着支氏握着自己的手,眨了眨眼,支氏纤细白皙的手却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她垂着眼看着,母亲——
钗子很快取了来,支氏小心翼翼插入叶青灵乌黑的髻中。
钗上垂下的绿翡翠恰恰垂在叶青灵额心,绿的如一汪春水,将叶青灵整张脸都汪了进去,莹润生辉。
支氏后退两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就浮出一个细微的笑花来,“灵姐儿和我年轻时倒是似了个九成”。
叶青灵看着她嘴角虽小,却让人无法忽视的笑花,慢慢睁大眼睛,母亲这是笑了?母亲竟然笑了?她有多久没见过母亲笑了?
叶青灵有些恍惚,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叶青殊临走前和她说的“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叶守义心中却浮起了叶青殊的话,“长姐的事还有后患——”
后患,后患啊!
……
……
叶守义一家三口一路闲话进了养德居,养德居中早已济济一堂,叶老太爷抬眼没见到叶青殊面色就是一沉,却又很快浮起笑容,“灵姐儿也来了,身子可大好了?”
叶青灵蹲身行礼,“多谢祖父挂心,孙女已然大好了,祖母可好些了?孙女想去探望祖母”。
叶老太爷满意一笑,“你祖母没有大碍,只大夫吩咐了要静养,等过些日子好些了你再去请安不迟”。
叶青灵俯身应是,陶氏笑道,“好了就好,这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见灵姐儿了”。
阮氏亦是笑容满面,“说起来真是菩萨保佑,灵姐儿出了场水痘,竟是一个痘印都没留下来,小脸蛋儿反而越俊俏了!”
叶青灵淡淡一笑,“三婶过奖了”。
阮氏摆手,“不过奖不过奖,说起来阿殊那小丫头最近长开了,竟也是个美人胚子,说不得以后出落成什么模样呢!”
叶青玉、叶青英便也应和起母亲的话,外院的哥儿们几个月都没见过叶青殊了,听了大是好奇,连连追问,均都感叹实在想象不出又黑又干的叶青殊会变成个什么美人模样。
叶青英又将叶青殊送花送皮子的事情说了,小兄妹们说的十分热闹。
阮氏见叶青灵神色淡然,不插口兄妹们的话题,倒显得几分被孤立的模样,开口道,“灵姐儿瞧着清减了不少,这大病初愈可要好生补补,否则落了病根,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叶青蕴早就不忿所有人都在夸赞叶青灵和叶青殊漂亮,这时候逮住话头,冷笑道,“不过就是出个痘,前前后后在院子里捂了四五个月不见人,还没补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病呢!”
叶青蕴说这话的本意也不过就是刺刺叶青灵娇惯,出一场痘就要养上个四五个月,然而听在叶守义、支氏和叶青灵耳中却全然变了味。
用出痘来掩饰,不过是万般无奈之举,肯定瞒不过有心人的眼,不说其他,就说叶青灵在东宫赏花宴上还好好的,一回去就出痘,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根本解释不清。
叶守义不是没想过若有人提起,自己的应对之法,只他却没想到第一个提的竟是自己一向看顾有加的侄女,自己的血脉亲人!
“我们灵姐儿娇生惯养,莫说是出痘,便是伤风咳嗽,将养个小半年也是常事,这一点,蕴姐儿你是不会明白的”。
支氏因为久不惯在人前说话,声音有些僵硬,好在叶青殊当初教她的,她记得十分深刻,倒是说的十分顺溜。
叶守义不知其中缘由,惊讶转头瞧了支氏一眼,支氏年少时因着受宠,性格单纯活泼,有些急躁。
这样的事如果反应太过,便容易叫人以为是心虚,抓住把柄,他刚刚还担心支氏会怒,反惹来嫌疑,不想她却应对如此妥当。
叶青灵亦惊讶看了支氏一眼,不过才四五个月光景,母亲竟变的差点叫她认不出了。
叶青蕴听出支氏是在讥讽她粗生粗长,不如叶青灵“娇生惯养”,气的双颊通红,只她不敢像叶青殊一样肆无忌惮的和长辈顶嘴,更何况是从来不开口的支氏。
陶氏见女儿吃亏,冷了神色,“二弟妹这么多年未开口,想不到嘴皮子还是这般利索,可惜二弟妹嘴皮子再利索,也只能堵住我们蕴姐儿一个人的嘴,外面怎么说——”
“好了!”叶老太爷威严扫了陶氏一眼,“外面怎么说?女儿家出痘本就是十分危险的事,你做伯母的不担忧关心侄女的身体,反倒关心起外间的流言,也不嫌跌了你的身份!”
叶老太爷这话说的很重,又是当着一众小辈的面,陶氏面皮紫涨着起身谢罪,叶守仁官职不高,她又没有支氏的好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