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咏雪院的灯一夜未灭,支嬷嬷拿着叶青殊的旧衣裳重复着屈身转圈的动作,不停的低声吟唱着。
直到午夜,方将那件旧衣裳轻轻盖到睡着的叶青殊身上,轻声喊着,“姑娘回家了,回家了,家里有爹爹,有娘亲,有长姐,还有嬷嬷,姑娘,快些回家,莫在外贪玩,快些回家……”
叶青殊身边,支氏安静躺着,淡淡的眉毛紧紧拧着,显然睡的极不安稳,左手却依旧保持着睡前紧紧握着叶青殊右手的姿势。
叶守义站在床边静静看着自己的妻女,他少年得志,仕途顺遂,年纪轻轻便已官至翰林掌院,可谓是位高权重、前途无量。
却连自己的妻女都护不住,一次次看着她们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伤害,他却无能为力……
……
……
当晚叶老太爷得到消息后,便不顾庞氏不愿,催着她穿衣起床到咏雪院瞧支氏和叶青殊,第二天一早,叶老太爷和庞氏又来了咏雪院。
因着怕吵了支氏和叶青殊睡觉,他们是辰时一刻才到的,叶守义却还在,叶老太爷见了眉头就皱了起来,“我昨日不是和你说了,安心去上衙,这里有我和你母亲?”
叶守义一夜没睡,双眼通红,眼底全是淤青,胡茬也冒了出来,仿佛一夜老了五岁,闻言淡漠开口,“我已告了假”。
反正他是掌院,除非皇上问起,否则没人敢不准他告假。
庞氏火气一冒,就要喝骂,叶老太爷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她,“二媳妇和阿殊怎么样了?”
“都醒了,瞧着精神还好”。
叶老太爷对庞氏道,“我进去不方便,你去瞧瞧”。
叶守义上前一步,“不敢劳动母亲,她们已好多了”。
庞氏勃然大怒,“你这是拿你娘当洪水猛兽防着了?”
叶守义惨然一笑,“母亲怎么说都好,不孝的罪名,儿子也乖乖受着,只此时,我却是不敢让母亲去见阿清的”。
庞氏更怒,“我今儿还非得去见她了,瞧瞧她是不是脆弱的一见我就吐血!”
叶老太爷正要开口,一个小丫头匆匆跑了进来,远远就喊道,“老爷,老国公、老夫人、舅夫人和两位表少爷都来了,已经快到门口了!”
叶守义一愣,“岳父、岳母也来了?”
那小丫头跑的满头的汗,一边擦着汗一边喘着气,“是,是舅夫人遣了一位姐姐先来报信的,奴婢记得清清楚楚,那位姐姐说舅老爷上衙去了,一时却是来不了的”。
叶老太爷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第一个念头竟是,幸好老二没有上衙去,否则今天只怕更难善了——
庞氏尖声叫了起来,“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一大家子都来了,是想仗势欺负我们不成?!”
“你闭嘴!”
叶老太爷厉声断喝,“来人,去开了正门,让大太太、三太太带着哥儿姐儿们全部去正门候着,老二,你随我们一起去迎接,二媳妇和五丫头暂时交于灵姐儿照看着”。
叶老太爷三言两语便将事情交代妥当,匆匆往外走,叶守义跟上,庞氏四下看了看,咬咬牙,也跟了过去。
老国公已致仕多年,每日只养花写字,走访旧友,许久不曾到各府走动,这次却为了支氏和叶青殊的事带着支老夫人亲自前来。
叶老太爷后背起了一身的汗,一颗心在胸腔中砰砰直跳,他的三个儿子都算出息,特别是叶守义,年纪轻轻便官至翰林掌院,极得皇上青眼。
可这一来离不开支国公府的照拂,二来,就算他叶家孙辈再出两个翰林掌院,也还是比不过开国功臣,繁盛至今的支国公府!
叶老太爷想到这不由又狠狠瞪了一眼面色青白的庞氏和陶氏,现在知道害怕了,闯祸的时候怎么不先用脑子想想!
恨只恨陶氏娘家亦不是低门小户,庞氏又是叶守仁、叶守义嫡亲的母亲,否则他今日就将这对蠢妇送到庵堂去,下半辈子都别想踏进叶府半步!
叶府众人在叶老太爷和庞氏身后,按辈分序齿规规整整站在正门口,后面一群乌压压的丫鬟仆妇,阵仗十分庞大严整。
众人等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便见一列马车不紧不慢而来,当先一辆马车上明晃晃嵌着一块无忧花状的族徽。
族徽!
放眼整个大萧,除了华国公府,也只有支国公府有资格拥有族徽!
华国公府沦落到如今,已呈九分的颓败之相,支国公府却一如百年前低调的繁盛着,让人不敢有半分小觑之心!
叶老太爷掩在广袖中的双手紧紧握起,快步迎上徐徐停下的马车,俯身作揖,随着他的动作,叶府众人也纷纷上前行礼。
坐在车辕上的黑衣侍卫跳下马车,伸手打起车帘,另一个黑衣侍卫扶着一身藏蓝道袍的支国公下了马车。
“叶某见过国公爷!”
“见过国公爷!”
支国公摆摆手,“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如此劳师动众,倒显得老夫来的突兀了”。
“国公爷亲自驾临,敝府蓬荜生辉,他们小辈来迎迎也是应当的”。
“老太爷还是这般的礼数足,那老夫也就不客气了,老夫这一屋子妇孺,行动不便,就托大不在此下车了”。
叶老太爷连声应是,“这是自然,自然,来人,卸了门槛!”
支国公朝叶老太爷一抱拳,又在侍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叶府仆从迅取了器械下了正门门槛,叶府迎接众人让开一条道来,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