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有条小路,直通檀垆, 正是当日费澄在李长庚面前发怒之后走的那一条。袁容初虽见四处锦衣卫的人守着, 便又绕了几步, 趁着那些锦衣卫不注意的功夫,提着洒地裙自一片湿地中跳脚隐入竹林,一路奔回到那条小路上, 就往檀垆奔去。
整个檀垆的内苑并无人把守, 只殿前站着几个从七品的文官给事们。
来抓人的李长庚与孟恒, 还有要被抓的费澄,三人皆在檀垆后空地上站着。
费澄一袭黑衣, 仍是前几日的样子。而李长庚今早就换了锦衣卫的公服, 孟恒那套公服更是穿了七八年未曾换过颜色, 这三个衣着乌哑的男子, 面貌清秀俊朗, 皆是最好的年级, 做为当年袁知善最得力的弟子们, 如今已在各卿各部,任着基底的梁桩。
越有十年,他们未曾如此聚在一处过。
比之当年皆还是一塾而读的学子, 风华正茂恰少年,如今费澄是刑部主事,孟恒是六科都事, 而李长庚最年轻, 却成了锦衣卫的指挥使兼金吾将军。
看眼前的样子, 孟恒与李长庚不像是来抓人的。
“孟泽西,你终于忍不住,要露出狐狸尾巴来了。”费澄在冷笑。
孟恒却不笑,温言道:“工郎,咱们吃的皆是皇粮,办的皆是皇差,我亦是为公事而来。既咱们同门师兄弟,百川亦不会拘你,为不惊扰府中女眷,你自己往外走吧。”
工郎是费澄的字,孟恒是师哥,所以才会以字称呼。
“公事?”费澄哈哈大笑道:“鬼话。你就是怀恨在心,恨我们几府的人。若我猜的不错的话,接下来就该轮到邓帆了吧?”
这没头没脑的对话,非但李长庚听不懂,就连袁容初亦听的不明究里。
随即,费澄又转向李长庚:“百川,你可知四年前,皇上在华藏寺拘禁袁容初,连着睡了月余睡腻了才放回家去。孟泽西不记恨给他戴绿帽子的皇帝,依旧恭伏在郑武厚脚下当奴才,如今忍到袁容初死了,要将气撒在我们几府身上。”
竹林中的袁容初顿时闭上眼睛深叹一气。经在她身上的丑事,瞒了四年,叫费澄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说了出来。六科的几位给事中离此不远,而费澄说话的声音又极高,也叫他惊的凑到柱子后相互悄言细语。
李长庚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孟泽西,费澄说的可是真话?”
孟恒不言,鼻息一哂点了点头。李长庚随即照着他的眼眶就是一拳,这一拳几乎将孟恒整个人打翻在地:“所以,你就逼死了袁姐姐?”
“我说过,费澄会告诉你真相的。”孟恒闭着眼睛顿了许久,又睁开眼睛盯着李长庚:“若你还想查袁容初的死因,就该往上查,去问皇上,问问他四年前对袁容初做了什么,才会叫她一心求死。”
他伸手抱拳道:“指挥使大人,如今你是打算为了袁某已丧的妻子,冲入皇宫去弑帝,还是打算听御令逮捕刑部主事费澄?”
李长庚高声道:“来人,把费澄给我押回北镇抚司。”
直等到锦衣卫所有的人马全都撤走,袁容初才又跳出小径回荣胜堂。伯府女眷们裁衣作饰打扮的个个团花似锦般来到平凉侯府作客,谁知连顿午饭都还未吃到嘴里,便叫锦衣卫上门一通搅和。
此时费二夫人已经躺倒,一府的女眷们围着个坐在榻上哭嚎的费老太太相劝,一府人皆在等二爷费治回家,看要问问究竟是出了何事。
毕竟在朝为官,有党争有朋斗,皇帝又是个暴戾多疑的性子,谁知道那一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就要治个全府覆灭之罪。
李氏与儿媳郑氏两个带着三个姑娘,此时不好就走,留着又还要侯府分费精力来应酬,真是又尴尬又难过,亦是与费老太太坐在荣胜堂内等消息。
袁容初在门上站得片刻,进来在李氏耳旁悄言道:“大伯母,不如咱们先回呗,待回了伯府,也好送信给大伯父,叫他到朝中探听消息,看能不能替侯府打点打点。”
李氏忙的点头:“正是这话,咱们在这里非但不能帮忙,还要给人添乱,快些儿的走呗。”
别过费老太太一路出侯府,李氏牵着容贞的手低声劝道:“不如你即刻就打点些软着衣饰与我回家去,我瞧着这府有些不好的样子。”
她是忧心女儿,怕万一再来个阂府抄斩的罪,容贞到时候跑不及也要受牵连。但容贞此时心里牵挂的却是丈夫费兴是兵部侍郎,若果真由费澄牵头有了罪名,只怕费兴亦不能逃脱。遂对母亲说话便了带了些恶气:“不过才这么点事儿,我就卷着软饰跑了,没得叫人笑话,母亲快快回府去呗。”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回到伯府还未下马车,夏利与夏刚两个已皆在门上等着,见李氏下车就问:“大嫂,平凉侯府那边可是出了事情?”
李氏皱眉不言,转身进门往自家院里去了。夏利见袁容初随后下车,虽一再怀疑她如今是个女鬼附体,可女儿总是自家的,遂也没好气的上前问道:“可见着李长庚了?他可看也看得上你?”
袁容初此时心中亦是一头雾水,急欲寻孟恒问个清楚,平凉侯府与当年的事情究竟有什么关系。
他曾说:“李长庚那个人并整个韩国公府,以及盘根错节牢牢掌握着整个大历兵马与朝堂的,这些世家们,我会以那封信为起头,逐渐打压,要叫那个人销他们的铁券,夺他们的爵位与官衔,直至府府覆灭。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