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这次咱们真能赚钱?”
在胶东的小道上,赵能一边推着独轮车,一边问着走在中间的李孟,李孟的浑身力气都是用在推独轮车上,根本不顾的回答,边上十几个人的神态倒是显得轻松些,可也是左顾右盼,显得十分紧张。
这一行人有四五辆独轮车,剩下的都是挑着扁担,不管是车上还是扁担挑着的,都是用鼓囊囊的草袋子。
崇祯五年夏天,登莱一带显得特别冷清,孔有德在登州作乱,掳掠官民,无恶不作,甚至有军粮不够食人的qín_shòu行径。登莱兵备一向松弛,被这些辽东过来的边兵打的落花流水,朝廷只能是从各处调集兵马镇压,一时间山东各地大兵调动,风声鹤唳。
不过这种紧张的态势却也有个好处,行走在官道上的行人少得可怜,军兵都是被调去平叛,也没有什么巡查的人,李孟他们十几个人走在小路上也不用担心被人抓住。至于为什么这么紧张。
很简单,这些军户子弟现在所做的事情是违禁犯法的勾当,贩运私盐。
李孟被人打昏,醒来的时候手中还握着一口锅,那就是用来熬盐的。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离着海边这么近,就得靠着他赚点温饱钱花。
历朝历代,盐铁茶专卖,凡是私下贩卖的都是重罪,而且这重罪的程度基本上都是砍头,绞首,就是为了保证官府专卖的利润,可是有利润的东西,必然有人要铤而走险,比如说是贩盐。
薛家所的军户们的好田地都是被各级军官们霸占,可都是一大家人,看着那几块贫瘠的土地什么也干不了,都是想点别的出路,这煮海水熬盐就是最简便易行的方法了。
在薛家千户所朝着南走十里路,就有一个灵山盐场,只要是你熬出盐来,盐场就会收购,一担盐,一百二十斤左右,可以卖得三分银子。
海水取之不竭,柴草也不缺,三分银子贴补家用可是不少,所以军户们凡是不种地的,都是在海边煮海熬盐,李孟也是被赵能抓着熬盐,熬盐赚来的钱财多少可以贴补些生活费用。
只是这熬盐卖给盐场也是有些风险,附近胶州就住着一名缉查私盐的巡检牟老中,这年头缉查私盐的巡检一般都是当地最大的私盐贩子,手底下纠集几百个地痞无赖,横行几县之间。
这巡检自己贩卖私盐可以,却不允许其他人贩卖,到处的查缉抓人,抓到之后人可以罚钱敲诈,盐货也是落入自己腰包,最是有油水不过。
其中,薛家所这些连民户都有所不如的军户,特别是熬海盐的那些,就是牟巡检最好下手的目标。
在李孟从前那个近乎是空白的记忆里面,“牟阎王”是他畏惧的词之一,能把个傻子吓成这样,可见威风十足。薛家所几百户人家,每年熬盐不少,可大部分的银子都是落入了这个牟阎王的腰包。
而且祸害军户人家的事情不光是这一个,赵能邻居家的姑娘,就是被这巡检糟蹋之后抱着石头投海自杀,还有后面在那里推车的陈六子,他去年去年熬盐攒了一两五分银子,想要给自己老爹买药治病。
结果在卖盐的半路上被牟巡检的手下抓住,说是贩盐赃款,暴打一顿之后抢夺了去,陈六子的爹没钱看病,没有几天就去了。
说起来,这边是卫所,那边不过是小小的九品巡检,一军一民,按理说不应该害怕,只是这几十年来,在外打仗的都是募来的战兵,凡是在卫所的,都是种地出力的厢兵,脱不去军籍,说白了是半奴隶的身份。可缉查私盐的巡检,卡着油水最大的盐政,各方都是巴结,手里有钱有权,自然是威风。
薛家所的百户和千户见到牟阎王都是客客气气,生怕自己那点贩私盐的财路被对方截断,上面都是如此,下面这些军户子弟,就更不用说了。
李孟在晚上辗转反侧的时候,想起一件事,赵能熬盐的时候跟其他人闲聊说过,盐场收完盐之后,一部分掺上沙子当官盐卖出去,另一些盐不知道买到什么地方去。想起这件事情的李孟长了个心眼。
在下次去盐场卖盐的时候,就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下,在盐场的灶户和盐丁也是苦人家,也没有什么保密的心态,十几文钱就知无不言了,原来盐场的私盐也是分成两部分流出,一部分是被牟巡检买去,还有一部分是卖给在逢猛镇的私盐贩子。
官盐和牟巡检来买盐,一担盐一两银子,一担盐一百二十斤,逢猛镇的私盐贩子是一两五分银子一担。
当时听到这个价钱,李孟当时倒吸一口凉气,自己这边一担三分银子,卖给盐场转手一卖就有一两银子的利润,而且什么都不用干,坐收差价。
已经是完全是个现代人的李孟深受市场经济熏陶,有这么多的差价,怎么想也觉得这钱应该自己来赚,真是不知道邻居朋友们为什么不去做。
李孟自然要过去询问,好在大家都以为他是从傻子恢复到正常人,他说的话都是认真考虑,原来薛家千户所的人不愿意直接贩运私盐去逢猛镇,是因为害怕半路上会被牟阎王抓住。
更多人的理由更是让人哭笑不得,绝大多数人压根不知道盐场把盐卖给逢猛镇盐贩子的事情,李孟本以为自己要说服大家会很麻烦,谁知道把这个情况一说,只要把盐送到二十多里外的逢猛镇,一担盐怎么也能多赚一两银子,人人心动,谁都想要发这笔财。
既然大家都有这个意思,那就好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