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怀焰咬了咬牙没说话,尘染伸着一手破布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心领神会一把拉过去闷着头继续包伤口。
尘染觉得那手法与之前相比略显毛躁不甚温柔,失笑一声说:“很多年前我受了一点小伤落到了一座雪山,遇到一个穷困潦倒的小青年,据说是被他救了,可能是看我孤苦要包养我,他虽然又穷又笨,但好在既老实又勤快,最主要的,他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我想来想去觉得不亏,也就不客气的接受了。”
寒怀焰手里的动作停了,飞快的抬起眼看着她。
尘染没管他,自顾说:“后来才发现很亏,他不止富甲一方,还在那座雪山称王称霸,但我之前一直在一个很闭塞的地方学佛法,很少涉足人间事,所以被他傻乎乎的骗了很多年。”
寒怀焰忽然有些慌张,低下头继续包扎,打结的时候手轻颤着。
“这还不算什么。”尘染笑笑继续说,“他看起来又笨又傻,其实冰雪聪明,装疯卖傻的趁我不备在我身上留了个魔印,不经我同意就把我标记为他的猎物,一露出来都没人敢要,你说这个人流不流氓?”
寒怀焰捏紧了拳头,紧张的盯着她。
“这也不算什么。”尘染认真想了想又说,“他心机很重还很多疑,嘴上说着从不约束我,却用八十一道魔咒重重锁住我的魂魄,威胁也好,哄骗也罢,借着释放魔咒一次又一次玩弄我的yù_wàng于股掌之中,你说这个人流不流氓?”
寒怀焰全身血液都冷了,牙齿咬的死紧,脑中充斥着一个疯狂的想法,想一把莲火烧了这个阵法,强行把她带回雪梦山,让她再也不能胡作非为或者是说出一些自己不愿意听的话。
“这些都不算什么,更过分的是……”尘染顿了顿,似乎是没有察觉到寒怀焰的变化,自顾接着说,“他做了这么多,却一直有很多情人,还在一百年前无情的抛弃了我,你说这个人是不是个流氓?”
寒怀焰一身的冷血被尘染这段话倏地点沸了,觉得全身有股浩荡怒气和自己的所剩不多的理智正在天人交战,努力克制住自己说:“照你这么说,他不止流氓,还是个混账王八蛋,你……”
“嘘!我还没说完。”尘染用食指封住寒怀焰的唇打断他,勾勒着他的唇线说,“所以被这么大个流氓调/教了九百年,我也不能免俗的近墨者黑了一下,对你流氓一回你有意见么?”
寒怀焰脑子猝然黏住了,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什么血气怒气一瞬间通通滚到千里之外,心上天又入地的不知悬到了哪里,怔愣好半天轻轻摇摇头:“没……没意见。”
“你疑心是真的重,一再对你说不是我在养魂你不信,昨天用魔咒追查完我的魂魄还是不信,还要用血咒封我的唇来试探我。”尘染说着点了点他的唇,狡黠一笑,“眼见为实,我确实可以救欢喜,又向你证明了自己没有说谎,怎么就成折磨你了?还有,我不疼。”
寒怀焰完全愣住了,反复揣摩数次才搞明白——尘染这是在对之前至少走远了两里地的提问做出回答。
他沉默许久,深思复杂的盯着尘染,现下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了,只剩下最后一道,鲜血宛如细流,汨汨流进法印的血槽,他重重叹了口气,颓然闭上眼想:“到底是谁玩弄谁于股掌之中?”
寒怀焰忽然睁开眼,喉咙轻轻动了一下,几度张口又欲言又止,过了半晌终于发出声,却问的艰难又小心:“就那个玩弄你的流氓……小青年,你恨他么?”
尘染考虑了很久才回答,她认真的说:“你应该知道我向来不是宽容的人,多年修习佛法也始终缺乏慈悲之心,我从不故作高尚,因此憎恶、怨恨自然不能免俗,不瞒你说既想过杀之而后快,也想过老死不相往来,后来又觉得油炸凌迟也不错……”
寒怀焰的心狠狠疼了一下又深深沉了下去,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女人,记打不记吃、少爱独恨,总之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万念俱灰的说:“那为什么一直不动手?”
“这个嘛……”尘染仰着头说,“因为一直纠结着到底要选哪一种方式才比较解恨。”
许是因为失血,尘染此刻的脸色比以往更苍白,莲火把她眼底的墨蓝氤成橙色,狭长下垂的眼角拖着一点粉红,这些色彩奇异的化开了那一眼冰霜,就像一眨眼盈盈的眼波就要漾出来,有种顾盼生辉的绝美神/韵。
寒怀焰忽然觉得她就像开在彼岸的曼陀罗,清冷又妖艳,无端令人垂涎,引人去触碰却发现横在眼前的是一条尸陀遍布的滚滚忘川,纵使粉身碎骨也到不了,摸不着,就像她只需要一个睥睨的眼神就能把所有人隔出万丈红尘——这个人是真没良心也是真心卑鄙啊!
这套灵光一现的强盗逻辑让寒怀焰越想越恨,眼色越来越阴霾,就在他想扑过去掐死尘染的时候,尘染的手先一步触到了他的额头,不怀好意用力一弹:“这你都信?我骗你的!”
寒怀焰蓦地瞪大眼睛,尘染看着他促狭一笑:“我其实不恨这个小青年,也不像他说的没有七情六欲,只是出于一点小小的私心,一直没舍得对这小青年下手。”
寒怀焰彻底蒙了,觉得自己就和千秋一样都要听不懂人话了。
“这小青年呢对我狠是真的,但是宠我对我好也是真的,我本良善,不愿和他计较,也想让他去过自己舒舒服服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