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裂妖兽,虚空五钝使,乔装南瓷利用景泽,又顶着“欢喜”的名号潜伏在微云峰,处心积虑筹谋三百年,只为养魂。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养魂计划被破坏,东窗事发后不惜暴露身份背水一战,横死两次,仿佛就连她脸上格格不入的妆容、身上招摇的衣裙都在对她发出弥天嘲笑。
可这一切实在不符合她担这个人聪明隐忍,这次行动却漏洞百出,就像故意送死。
如果一切不是出于自愿,被逼迫吗?谁逼迫?为什么?
放下这个不说,天裂妖兽需要这么多魂魄的原因又是什么?
种种迹象表明他们的目标是寒怀焰,为什么?
另一个人格趁她魂魄不稳,确实是苏醒了,这段空白的时间发生了什么?
她怎么能教寒怀焰以血施法。
自己的人格为什么在寒怀焰岌岌可危的一瞬间转换?巧合吗?
寒怀焰分得清她们吗?也许分得清,也许毫无察觉……
诸多疑问像一张密不透风网,错综复杂交织着尘染苏醒之后的思绪。
可一切,都在她本能的闪过去为寒怀焰挡住那条怨龙时拦腰而断,没头没尾空悠悠飘荡在脑海中,再也找不到相连的契点。
之后的事情有点诡异,她的两个人格似乎合二为一了,生气、愤怒、杀伐狠厉,同时冷静、悲悯,一样杀伐狠厉。
最后的意识只够她取回女娲骸骨,交代也零碎不堪,不知寒怀焰听进去了没有?
尘染隐约听见寒怀焰又骂她“混账!”,有点痛彻心扉的感觉,不知为什么,她想笑,明明疼的是她,转念又觉得自己确实挺混账的,无力辩驳。
她也听得见周遭一片求生意志不怎么坚定的鬼哭狼嚎,然而她意兴阑珊,觉得累,懒得管。
甚至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她居然也不觉着害怕。
她无悲无喜无知觉,变成了一具空心的驱壳。
黑暗仿佛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拉着她仅剩的一丝意识往更深处不断下坠。
除却身体有点冷,这感觉其实不赖。仿佛生死、得失,一切都不再重要也无所谓,有种终于可以放下一切,从此无牵无挂的轻松畅快,慢慢的,所有纷扰,渐行渐远……
展若溪一手抱住千秋一手拽住霓虹脚脖子,脚踩雨霖剑御剑飞行。
“寒怀焰这家伙简直疯了!居然暴走!”霓虹以倒吊状态愤愤然骂着,又从怀里摸出一张咒符,比划半天瞄不准,戚戚然说,“掌教大人,其实你不用管我,这姿势不方便,剑也飞得太快,我……”
展若溪倏地一个紧急刹车,猝不及防放开霓虹。
“哎我去!掌教大人,下次放手前好歹给个提示……”霓虹被迫失足,尖叫声越来越小,和人一起消失。
展若溪不是不想管霓虹,是根本顾不上霓虹,他怀里安分异常的千秋忽地浑身发烫,温度急剧升高,着了火一样抱不住,仔细一看,似乎还失去了知觉。
权益之下展若溪不得不放开霓虹,摸进怀里冲千秋扔出一个法器。
与此同时,就见千秋胸前白光一闪,一幅画卷倏地从他怀里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飞云端,封住那幅画卷的咒符徐徐燃起,画卷也凌空缓缓展开……
展若溪一怔,错失拯救霓虹的良机。
不知什么时候,本该摔死或者摔残的霓虹悄无声息复又爬……升上来,身上套着一个青光流溢的护身圆环,与千秋身上的如出一辙。
霓虹拍着胸脯大喘气:“好险好险,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腿到现在还哆嗦。”
展若溪:“……”
似乎是为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霓虹一屁股坐在圆环里,盘腿托腮,无视旁边两道冷峻的视线,一脸紧张盯着画卷问:“千秋没事吧?这不是欢喜她妈的画像,怎么跑天上去了?”
展若溪不搭话,用实际行动告诉霓虹——我就静静地看你怎么装?
霓虹被举世无双、风华盖世的,年轻太行掌教的,赤/裸裸的目光全身临幸,一点也不高兴,反而被戳得如坐针毡,一股寒意悄悄爬上脊背,顿时全身毛骨悚然。
霓虹心一横,扭过头直面展若溪,忽然一脸特别浮夸的意外加惊喜:“哟,真是巧了!这玩意儿是我今晚随地捡的,莫非千秋,不对,应该是掌教大人也捡一个?”
展若溪:“!!!”
太行掌教彻底无语,这圆环可是太行教的独门法器青罡罩,用它护着,别说一般的污秽之物,就连天罡焰雷也不能伤到分毫。
可完全等不到展若溪刨根问底,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悬天的画卷已经完全展开,幽幽扩散出纯洁的白光,温柔坚韧,柔软含蓄,缓缓笼盖住整座微云峰。
震天的雷鸣悄然停了,怨龙也不再骚动,酝酿了一晚上的密云终于如愿以偿化成雨滴,润物无声细细密密,所降之处,冰川消融莲火熄灭。
饱受折磨的微云峰一众小妖得到安抚停止哀嚎,灵魂纷纷脱壳而出,面色祥和沉静,对着幸存之人挥手作别,转瞬化作一缕光芒魂归天际。
整座微云峰的伤痛仿佛都在这片甘霖的洗礼下得到治愈。
不知不觉雨停了,一阵清风拂过,画卷翻动,画中人如有实质悬于空中,温婉柔和、恬静娇俏,冲着展若溪的方向含笑点头,像在打招呼,也像在致谢。
展若溪发现千秋身上的热度已经退去,千秋闭着眼无意识低喃了一声:“欢喜,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