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黎再次收回目光,垂着头,唇角挑起一道嘲讽的弧度。
进到后台的官兵,动作迅速,未过得一会,淮安营参将李德路领着一个官士,急匆匆奉着一件物件,又走了出来,呈到赵东泰面前,禀报道,
“回禀国公爷,这是在后台搜到的,看着像是夹竹桃。”
赵东泰脸色当场又是一变,深沉的看了许世友一眼,
“打开,我看看。”
许世友拭了拭额角的汗水,探过头向着官兵手里看,忍不住惊呼一声,
“果真是夹竹桃。”
一语即出口,脑子转动的更是飞快,连声招呼下人,
“快,叫药房上准备解毒的汤水,立刻把戏班班主锁了,听侯国公爷发落。”
半黎敛着眉眼,遮住眼中的凌厉之色,这许世友见事倒是真快,一句话即尽了心力,又把责任全推到戏班班主身上了。
如此也好,这就是她要的,七年来在戏班里吃过的“竹板炒肉”,今日里用这一只夹竹桃一并回报了班主了。
只是,这许世友心急得太过,她做得手脚,又岂是那一碗解毒汤能解得。
果真不到半刻钟,许府下人己端了一碗解毒的汤药急急走了上来,也顾不上行礼,先是喂向赵元隽口中,许世友更是不避讳,亲身在一侧扶着赵元隽,赵东泰沉着眼睛盯着,没成想这一碗汤药下去,赵元隽全身抽抽起来,面色呈现黑紫色,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像是脱了水的鱼,眼见就要不行了。
许世友面如白纸,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官场沉浮多年,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经过,万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赵东泰大惊失色,一把推开许世友,老泪,抱着了赵元隽,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子,打断骨头也是连着筋,纵使平时对他言行有些不喜,也是真正疼到心里的,
“隽儿,你怎么样了?”
赵元隽晕晕沉沉的睁开眼,无神的看着老父,断断续续的说,
“爹,我怕是不成了,那几个孙儿的就托给您了……”
赵东泰悲极,虎目中含着泪,抱着他的手哆哆嗦嗦的,只是来做个客,眼见的嫡子就要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许世友纵然是精明能干,这一会也是一脑门的浆糊,想不出半点办法。
一众人正乱着,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插了进来,
“要不,让我试试吧。我们家乡也种着很多夹竹桃,村里家家户户都懂的解毒之法。”
旁人没听清楚,许世友却是一下就抓住了如同是这个救命稻草的声音,沿着话音看过去,却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局促不安的站在戏园后门边上,正是夏半黎。
她眼神清澈的看着众人,神色中带着点畏怯,微微垂着头,这是该她出场了。
寻常的解毒汤对于赵元隽来说不仅不是解药,更是毒上加毒,fēng_liú成性的男人,比着戏子更低贱,她可未想过要赵元隽的命。
不论怎的,那人都是这身体的生身之父,她不会做出弑父的事情,何况,为着以后着想,赵元隽必须好好活着,用着余生奠基她的亲娘,尽他未尽到的教养义务,但是小惩大戒还是可以的,这算是为她死也不瞑目的娘亲出口怨气吧。
夏半黎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满是自信肯定,就是这个眼神,就给了许世友极大的鼓舞,片刻间心下己有了计较,伸出一只手指着她说道,
“你过来,给赵大人看看,若是治好了,我重重有赏。”
许世友打的算盘就是,若是他能救得了赵元隽,国公爷必记他一个头功,若是这少年救不了,这救人的,下毒的都是戏班的人,他自是可以全推到戏班身上,赵家要恨也只能恨戏班。
在场的人中,除了赵东泰和赵元隽,官职最高的就是他,听了他的话,围成圈的众人齐齐让出了一条路,视线诧异的看向许世友指着的夏半黎。
看清楚人时,心头却都是一凛,大人怕不是惊糊涂了吧,这样的孩童能懂得什么,也敢来治病救人?
病急乱投医也不是这样乱的。
戏班的人,早己被官兵压在了一起,蹭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戏班赵班主更是连声屈都未叫出来,就己被上了重枷锁住,直接压往了扬州府衙重刑拷问,余下了这班伶人锁在一角等侯发落。
夏尧琪牢牢记着夏半黎的嘱咐,从头至尾紧靠在梨哥儿身边,半步不离,眼看到半黎被指了出来,又自告奋勇的去给官老爷治病,心里急得不得了,瞪大了一双眼,急切的看过去。
半黎不着不急的走过来,蹲下身细细观察着赵元隽的脸色,摸了摸他的脉,不等赵东泰开口,先说了一句话,
“嗯,这位老爷应是还能救的。”
赵东泰正处在即将丧子的悲痛中,刚也未听进许世友的话,突然看到一个像是下人的少年靠过来,还探了赵元隽的脉像,浓眉一挑一竖,就要发火。
却正听到半黎说得这句话,半张着的口立即改了话头,
“你,你能救得我儿?”
半黎肯定的点点头,清亮的眼睛看向赵东泰,
“我随着走方郞中学过点医术,这位大人中得不过是夹竹桃的毒,只是深了些,入了肺腑,若是现在就救治,还是有八成希望的,再晚了,只怕是——”
话未说出口,所听的人都己明白了她的意思,人快不行了,再不救就要没了,到底救或不救,就看你们一句话。
赵东泰躇躇了下,这样小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