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掩月,沉沉夜色融化在天地间。空山无人,山风浅啸,树影似爪,一寸一寸揪住夜路上行人的心。
她直觉乌黑入目,十指不见。耳边夜枭桀桀,时不时有野鸟振翅的扑棱声响。她觉得阵阵战栗,全身绷紧。紧张似一只手在挠心,直挠得胃里都有烧心呕吐之感。她惟有无措地加快脚步在荒野山岭里寻找出路------
她意识到自己早已迷路,无法寻到来时的记号。心中惊恐惶惶,边走边四处张看,但月影重重,前途渺茫。一时她强忍住眼中的泪,也不敢大呼,只裹着粗重呼吸埋头急行。突然惊惶的脚步一软似踏空,她本能尖叫,来不及抓住身边什么就直直坠入而下------
“啊-------”
叶染“咚”地睁眼惊叫而起,气喘吁吁地探摸左右,懵懂怔忪间发现自己依旧躺在柔软幽香的大床上,床边散落着睡前阅读的一本旅行杂志。
她透过窗外漏光打开床头台灯,瞬间反射着净透玻璃底座的橘色灯光铺满卧室。光亮让她骤然安定,轻扶白璧光洁的额头,擦拭去薄薄虚汗,她缓缓长叹——
原来是一场梦!
捞起床边的旅行杂志,她不禁失笑。
这旬月一直在翻看这本介绍闽中采斐然地介绍着一处名唤燕尾的山中小岛。
她思忖自己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居然会梦见自己在荒山野岭里迷路,还失足跌落山洞,梦里惊惶失措的感觉真真荒唐得她不由哭笑不得。
她重新翻开杂志,一帧帧精美的图片跃入眼帘——燕尾岛,那是片山抹绿、燕剪柳的山水佳处。
图下还附着一段意蕴悠远的茶语小诗,据说是当地著名茶叶品牌”云里碧”的宣传文案:
蔷薇湖上有座岛,
岛似燕尾。
岛上一片山,
青碧入云。
云中茶林叠嶂,
逶迤透绿。
岁月不息流连,
茶近初心。
赋君一捧绿,
浅尝云碧香浓。
她初初读到这段文字时,一颗心似被冥冥中的某只手牵绊住,微妙悸动,再也无法转睛而去。当即决定收拾身边一切闲杂琐事,携上行囊、画架与稿纸,开上自己最爱的墨绿mini去燕尾岛隐居。
当她将决定告诉好友林慈心时,总是对她打击冷嘲的酒吧女老板只是灿然一笑说:“钱够不够?不够我这有!”
叶染了然林慈心的体贴用心,只为这几个月来她遭遇的又一次重大人生变故——
相依为命的母亲在缠绵病榻三年后终究回天乏力弃她而去。自六年前父亲车祸离世后,母亲一直郁郁寡欢,后来确诊患上肾脏疾病,虽然所费不赀,却依旧只是残喘延命而已。
她心知母亲在父亲去世后已然心死,只是努力活着为陪伴独女,终究还是不敌病魔,三个月前满含泪水与不舍留下叶染撒手而去。
因着母亲久病,叶染其实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即便满心伤痛,却还是安慰自己:起码母亲可以不再疼痛,不再忧伤,可以去陪伴深爱的父亲,而她要做的便是在这无依无靠的世上平安幸福地活下去。
叶染盯着杂志上的诗句怔忪良久,瞌睡的神思早已清明。
既然无心睡眠还是起来工作一会儿吧。四月的夜里依旧幽凉,她起身披了件柔软开衫,便往工作室而去。
她的工作是漫画作者,虽然大学本科修的是数学,但是漫画却是心底挚爱。
父母本担忧漫画前途艰难,不易讨生活,一直不赞同。以致高中分科跟高考时她都不得不选择以数学为专业的方向,方便以后循父亲旧路去高中当教员。
可是后来在大学里遇到一个人,那个人简短的话语却坚定了她将绘画作为职业的本心。
许多年后,她依旧难忘十九岁的那个春日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