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顶过几波箭雨之后,先登死士终于来到城墙下。他们把长梯翻架到墙垣上,梯顶有钩,用以钩援城缘,随着这一架,这长梯便牢牢勾在女墙上。城下一众力士见此,便把梯子用力向下按,死死拉住,让钩子卡进城缘,这样一来,守城士卒便推不开梯子。
眼见着梯子架好,一众先锋或是归剑还鞘,或是衔刀于口,一手持盾护住面首,一手扶梯,蚁附而上。没有人携带戈矛,城墙上短兵相交、白刃相搏,过长的兵器反而会碍手碍脚,给敌人可乘之机。
城上守军向下望去,看不见向上攀援的敌人,只能看见一个个圆盾重重叠叠,一点点向上挪动。向下射去的利箭皆是钉在盾上,毫无用处。
郑军马上就要登上城头,胜利在望。这时,城上守军抬出一块块面盆大小的巨石,架在云梯上,顺着云梯滚了下去。
石块滚下,狠狠的砸在盾牌之上。把盾牌砸凹、把手骨砸折,最后再压着盾牌狠狠砸在人身上,随后石块偏向一边,滑落下去,砸在扶梯之人身上,砸的扶梯之人是脑浆迸射,白花花的流了一地。对此,先登死士早已习以为常,继续有人上前,顶替其位,死按长梯。
而梯上被砸之人或是惨嚎着从梯上跌落下来,摔在地上颈骨断裂;或是压在身后士卒身上,最后被箭矢射成刺猬。
墙上场面激烈,城门之下也是如此。经过长时间的努力,冒着箭雨一路颠簸,留下一路死尸,先登死士终于把攻城车推至城门前。伍城不过是一座小城,没有瓮城,只要攻破了这道城门,便胜利在望。几个壮汉拉起攻城槌,死命向城门撞去!
只闻得“咚”的一声巨响!城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门面上多有碎裂。而城洞里砂石聚下、尘土飞扬。城头上的守军甚至有地动山摇的错觉!
见此情形,进攻城门的士卒皆面露喜色,欲要再接再厉。就在这时,一阵滚烫的热水,迎头泼下!
一时之间,城门下白烟滚滚,声音凄厉。有几个人从城门下奔出来,众人见得他们却是连上身的皮都被烫烂了、烫掉了,露出深红的肌肉。
但攻城还在继续,士卒就这样顶着滚烫的开水,用攻城槌撞击城门。几回之后,城门一松,打开了一条缝,门栓终于被撞断了。
结果郑军士卒脸上才漏出一丝喜悦之色,便马上被凝固住了。他们看见,有大量沙土从门缝里漏了出来,原来伍城守军早就用沙土石木堵死了城门。
既然城门走不通,那便只能顺着梯子攀爬而上了。
郑军皆猛攻城墙。如此,你来我往几回,长梯渐渐被血水浸染粘稠,手抓上去,都会打滑。但攻城还在继续。城上守军不但抛下石、木,还浇下开水、金汁,烫的先登士卒皮开肉绽。顿时城下烟雾缭绕,味道刺鼻难闻。
士卒排队,陆续登梯。不时有士卒踉跄的走出烟雾,无人阻拦。他的身体如同刚刚蒸熟一般冒着白烟,身上滴下黄白浓液,恶臭扑鼻,时不时脱落下一两片皮肉,嘴里发出“呵呵”之声——这却是连喉咙也烫坏了。景象骇人,惨绝人寰。他如此这般走了几步后,倒地而亡。
而梯上,哪怕士卒侥幸躲过重重箭雨落石,到达城缘,等待他的却是密集如林的长矛。这些长矛从女墙之后刺出,将士卒刺穿,在身上扎出一个个血窟窿,而后士卒便带着不甘与绝望,坠下深渊。
如此景象,在城上城下处处上演。整个战场都化作人间炼狱,恐怖异常。
新卒两腿打颤,紧紧跟在老卒身后。人只要没有亲眼见过战场,那便永远也想象不出战场上的残酷。每伍新兵皆由老卒带领,这是郑**中惯例。简单,却很有效。如果没有老卒相随,这些新兵恐怕在见着战场的瞬间,便已崩溃了。
军中,郑胡见战斗愈加惨烈,不由皱起眉头。前世时,他便多有耳闻攻城之难,孙武也著书有云:“攻城为下。”如今亲眼所见,确实如此。守城之军据城相抗,占尽地利,而强攻之军在登上墙头之前,几乎只能被动挨打,鲜有反击能力。
开战足足有一个时辰,日头渐渐升到半空,先登曲部死伤泰半,可郑军前锋在推进到距离城头几尺处,就再也上前不了半步,场面如此僵持下来。
见此,郑信再也坐不住了,他策马出列,抱拳向郑胡请示道:“如今两军久持不下,须有一锐士打破僵局,末将不才,愿为君上前往。”
郑胡凝神回复:“可。”
得郑胡许可,郑信一夹马腹,往城下急驰而去。
到了梯前,边上亲兵递上的盾牌,郑信一把推开示意不要,随后将芦叶枪背负于背,嘴里衔剑,两手抓于梯后,双脚一登离地,整个人挂在长梯背面!他便这么手脚并用,快速向上攀爬。
郑信真是臂力惊人,就算是这样吊挂在梯子背面,他也灵动如猴,躲过箭雨落石,飞也似的爬到墙前。
因为视线死角,墙上守卒并未发现他,还在伸矛刺着梯面先登死士。在长矛刺出之际,郑信眼疾手快,猛得伸手抓住矛杆!随后用力一拽,便把守卒带出墙垛,拖着长长的惨叫,坠下城墙。
而郑信也借力猛扑,猛禽一般飞出,扑在刚才守卒所站墙垛上。随后乘着守军还未反应过来、未能上前替补空位,他双手用力一撑,矫健如豹,窜入墙中,站在方才士卒所立之位,松口接剑,立刻向一旁猛刺!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