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化到大安口的山路上,一支衣衫褴褛的队伍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押送下,正往大安口方向行军。
这些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人,都是从蓟州各地村庄临时强征的民夫,负责押送民夫的一百余明军士卒,其实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比民夫好多少,身上破烂的鸳鸯战袄早已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乍一看和民夫的破烂棉袄没多少区别,头上戴着红缨软笠帽,也早就变成灰黑色,早已看不出是军帽还是百姓的斗笠,他们和民夫唯一的区别就是腰间挎着腰刀,手持皮鞭,驱赶民夫前行。
何兴便是这群民夫中的一员,他的父亲早逝,母亲卧病在床,家里只剩下年幼的弟弟妹妹,可是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却毫不客气的把他从家里抓走。
从早上到现在,何兴是粒米未进,自从母亲卧病在床后,家里早已穷得揭不开锅了,他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利子钱,那可是驴打滚的利子钱啊,只要过年关的时候还不上,就会越滚越多,到了那时候,只能把弟弟妹妹都卖了还债。
脑中想着事情,又是饿了一整天的何兴不知不觉间脚步有些慢了。
“走快点!天黑之前必须回去!”一名头戴尖顶铁盔,身上穿着棉甲,嘴巴大得可以塞进拳头,长相猥琐的军官狠狠抽了何兴一鞭子。
一鞭子抽打在何兴背上,破烂的棉衣破开一道口子,只觉得一阵皮开肉绽的感觉,后背上火辣辣的痛。这家伙何兴认识,原本是大安口军户中的泼皮,名叫龚小大,因为嘴巴特别大,有个外号叫龚大嘴。此人不务正业,专靠设局赌博骗钱。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样的人渣居然还当上了一名小旗,戴上了铁盔,穿上棉甲。就是这个龚大嘴把何兴从家里抓出来的,还威胁他若是不走,就杀了他全家。而且这畜生还企图对他年幼的妹妹动手动脚的,所幸的是村里的族长及时赶来,十一岁的小妹才没遭毒手。毕竟族长是有举人功名的人,当年的族权份量还是很重的,龚小大一个小旗军官见到了举人老爷也不敢胡作非为。
何兴心中愤怒:这些官兵,抵挡鞑子入侵一点本事都没有,欺负老百姓倒是一把好手。
据说官兵是奉了圣旨来抓民夫去修城的,而且这些民夫还要经过简单的训练,成为协助守城的民壮。
朝廷确实是拿不出银子来修城了,也拿不出银子来招募更多的战兵,崇祯皇帝采纳了东林党献的一条愚蠢的计策,就是抓民夫去修城,协助守城。
且不说这样做是否会激起民变,就说这些没有经过什么训练的民夫来守城,能不能抵挡得住后金军的进攻还是一个问题。
傍晚时分,何兴和民夫们被押送到大安口。进入关城的时候,他看到关城内黑压压的一片都是人头,已经密密麻麻拥挤了上千号衣衫褴褛的青壮年,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没穿军服的民夫。
一名头戴乌纱帽,身穿绯色官袍,文官模样的人正带着几名小吏,给新来的民夫登记造册。
猛然见到一名三品大员,何兴发愣了一下。
“见到朝廷命官,还不下跪!”何兴只觉得自己的腿弯子被人踹了一脚,顿时两腿一软,禁不住跪了下去。他转头一看,又是那个龚大嘴在身后大呼小叫。
“起来吧,去那边登记造册。”这名文官虽然看起来威风,可是说话还是比较和气。
何兴站了起来,走到一张桌子跟前。
面前坐着一名身穿青色布衣,窄袖长袍的小吏,那小吏看着站在面前的何兴,冷酷威严的问了句:“姓名!籍贯!”
“草民何兴,小高庄村民。”
那名小吏听了何兴的话,从桌子上的名册中先是翻到小高庄的那本,然后找出了写有何兴名字的名册,打开那一页,指着上面空白处道:“这是招募民壮的名册,你在上面画个押,便可以进去休息了。”
何兴不识字,但民不与官斗,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在空白处摁了个手印。
“画了押,你便是大安口守军了!鞑子来的时候,你小子若是胆敢临阵脱逃,老子第一个砍了你以正军法!”龚小大恶狠狠瞪了何兴一眼。他对这个刚才敢于顶撞自己,还胆敢叫来族长坏了自己好事的刁民可是怀恨在心。
随后,何兴同一百多名民壮被送入一处散发着恶臭味的墙角落,一名明军士卒指着满地干屎,墙壁上残留着斑斑尿迹的墙脚说道:“这里便是你们的栖身之处,晚上你们这些刁民就睡在这里!”
“那么冷的天,睡在外面,不得冻死啊!”有人嘀咕了一句。
“啪”皮鞭狠狠抽在发牢骚的那人脸上,只听到一名小旗大吼道:“大胆刁民!朝廷能给你们睡就不错了!怕冷?去弄点稻草铺上去!朝廷还得浪费粮食养着你们这群刁民,再乱说话便是违抗军令,定斩不饶!”
何兴和同伴们去搬来了一捆柴草,一群民壮们便躺在柴草上。天色黑了下来,大安口九月底的气候异常寒冷,身上只有一件单薄棉衣的何兴冻得直发抖,可是最终还是抵挡不住睡意,他抱着柴草昏昏入睡。到了半夜,又饿醒过来,一阵寒风吹来,浑身直打颤。
煎熬了整整一夜,太阳出来了,暖烘烘的阳光照在身上,何兴感觉舒服了很多。
明军伙头兵抬来了早餐,所谓的早餐,是米糠、麦麸和野菜熬成的粥,就这样的粥,还是稀得和清水无异,可以照出人的倒影。
用完早餐之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