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下次见面你能好起来。”单子魏束上结绳,“待会儿见。”
机缘线亮起了光,时间定格成无数漆黑图像。单子魏边翻阅时间图像,边猜想着下个时机点会是什么情况。
比如说小伙伴抄经书的天一阁里就有一部极品功法等待着他的牵桥搭线?又或者是某个秘境打开需要他去怼其他竞争的修真者和天道?话说他还没遇到白河口中的鸿海师兄,碰上的话他一定要和鸿海背后的天道谈谈心,好好算一下建木境那笔账。
翻了不知道多久,一副印着结绳标志的时间图像出现在单子魏面前。单子魏干脆利落地一拉红线,顷刻传送到一个幽暗的岩洞中,正站在一处悬崖边上。
呼——
狂风从悬崖下方吹上来,就连不受影响的单子魏都感觉自己摇摇欲坠,他心惊胆战地看着悬崖底部大大小小、隐藏在阴影中的嘴巴——没错儿,是嘴巴,光是看着就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而他的小伙伴正毫无防备地站在悬崖边缘,面对一条连接到不知处、挂着一对对金铃的绳桥。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刚刚的分离对于单子魏来说只是几分钟,段修远却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白衣剑修俊美的面容没有多大变化,却是冷得更加内敛了。单子魏在他身上闻到了书香,那是长年累月待在书卷中沾染的味道,隐隐昭示了那人无声流逝的岁月。
单子魏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见段修远踏上了悬空的绳桥,他下意识地跟过去,走了几步险些没掉下绳桥——说是绳桥都是抬举它了,根本就是一条没有任何护栏的粗绳子,不足半尺宽,踩上的人只要一错步,就会与悬崖下的烈焰红唇们来个亲密接触。
“这什么鬼地方……!”
单子魏一追上段修远就心惊胆战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臂,根本不敢往下看——被那么多张嘴巴对着,简直头晕目眩。
叮铃铃——
清脆的铃铛声伴随着段修远的脚步响成一片,那金铃铛也是奇特,被狂风吹摇却不响,只有段修远的脚踩在绳桥上时,它们才发出连绵不断的铃声。随着铃声的摇响,底下的嘴巴被一一唤醒,它们张开嘴唇,露出空洞的内部,对着桥上的人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
既然让我发现了,你我便是有缘,今后你便是我万剑宗的弟子……
段师叔……真的好厉害……
修远,我、我心悦于你……
……
那些错乱、嘈杂的话语将桥上的人包围得密不透风,单子魏惊异地左顾右盼:这些难道都是段修远记忆中的言语?
我儿……
只要有了这双眼,我便能长生不老……
……
越来越多的嘴巴开始说话了,有几句话单子魏都听得心惊,忍不住想停下来听得更多。然而段修远的步履却没有丝毫停顿,连带着抓着他的单子魏也一直前进。
他们不知走了多久,数不尽的话语被抛在身后。那些被抛下的话语渐渐模糊成悉悉索索的低音,越来越重合,越来越统一,加上铃声的撮合,到后来竟似无数人在同一时刻的窃窃私语。
你所求如何?
段修远的脚步第一次慢下来了,他缓缓回应,语速是一种过于庄重的沉慢。
“我只求道。”
得到答复后,那些重叠的窃窃私语平息了一阵子,然后又发问。
为何求道?
“为了长生。”
段修远的话语刚落,便被对方不间断地又问了一遍。
为何求道?
那集合的声音已经不能称作私语,音量大得近乎喝问,在岩洞震荡出无数回音,就连绳桥也剧烈动荡起来。单子魏提心吊胆地看见段修远险些被晃下去,如果说之前的是提问,刚刚那句已经接近责问——就好像回答的人说了谎,然后被提问者发现那般震怒。
但是单子魏想不通,他感觉小伙伴的回答完全没问题啊。失去天眼的段修远不修道就会死,为了一直活下去而求道……有什么问题吗?
剧烈的晃动令段修远不得不停下脚步,他一停下,身后的声音就追上来似的重新化为嘈杂的话语——不,不能说是话语,与之前的相比,那根本不能称之为话语,更像是一种模糊的意志。
……坚持……救……
……寿……长命……
……吉……
……
单子魏的手摔落了,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这都是——
仿若受到绳桥摇晃的影响,白衣剑修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了近乎颤抖的幅度。段修远在黑暗中沉默久许,最终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这条命,便是他给的。”
“我这身运,都是他护的。”
他的声音染着沙哑,艰涩得如同将最柔软的心掏出来,赤.裸.裸地摆在所有人面前,既痛苦又解脱。
“如何不慕他。”
“如何不念他。”
段修远睁开眼睛,没有焦距的眼睛倒印无尽黑暗,影绰成深不见底的执着。
“如何……不妄求他。”
自刚才起就魂惊魄惕的单子魏心头涌出一片说不出的酸涩酥麻,他在这里是不可见的天道,出于通关需要可以无私地对段修远好,从来没想过被段修远所知,但这样听到那人对他的感恩和思慕,却有种难以言喻的熨心、感动和羞怯。
原来他都知道。
原来他都记得。
如同长久的独角戏中突然获得了观众的喝彩。单子魏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