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人前,古人教子讲究对众不责,林大人最鄙夷人前教子。”齐英道。
荣晋神色有些呆滞,令齐英一头雾水。
“李铨,李铨呢?”荣晋忽然疾步走向门口,有阵风从齐英的脸颊掠过,李铨迎面赶来:“殿下,有什么吩咐?”
“命人去林府给徐湛递信,不,你亲自去,就说——”荣晋想了一下:“就说不管林师傅问什么,都要实话实说,千万不要死扛。快去,要赶在林师傅回府之前。”
“是。”李铨躬身退去。
林知望从怀王处弄清了来龙去脉:荣晋为将古越送到宣府,命徐湛写一封信件寄给宣府推官张继龄,交办古越的户籍事宜,为防止意外,徐湛用了左手,信中皆是寒暄问候之词,一切事宜由信差口述,谁料信差被大同总兵陈伯谦射杀,信件被截获,秘密送至御前。
陈伯谦年前因北漠军围困京城时率先抵京勤王大受封赏,深受皇帝信任,有密折专奏之权,文官三品以下,武官副总兵以下不用命者具可以军法从事,是极少数权倾朝野的武官之一,更是冯党中最具分量的人物之一。荣晋犯在了他的手上,算是遇到大麻烦了。
回府时何明向他禀报,有位上差要见三少爷,门房推说三少爷不便见客,请他进门稍坐时,他却改口称没什么要紧事,改日再来叨扰。
林知望心下了然,想到荣晋自身难保之际还不忘通风报信,便气的想笑,命何明找来一把铜锁,兀自去了柴房。
徐湛盘腿坐在角落里看书,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也未曾抬眼,直到父亲推门而入,才缓缓起身,拍掉衣裤上的灰尘。他迎上父亲的目光,毫无歉疚和悔意。他知道父亲察觉了什么,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则另当别论,任何情况下他都不会出卖怀王,无论作为朋友还是君臣。
“站过来些。”林知望说。
徐湛站过去,父亲训话一向令他无法适从,双手无处安放,负在背后轻轻揉搓。
“手放在哪里?站直!世家子弟衣冠磊落,这是什么样子?”林知望训斥了他的站姿,又负手端详了一会,眼见他脸色由红渐白,唇角有些干裂,才发觉柴房里四面透风,寒冷干燥,徐湛的身体本就不好,又被关在柴房半个晌午,怕是已经吃足了苦头。
林知望知道,若一点证据不让他看到,他是打死也不会松口的,几分无奈的问道:“关于怀王与边臣通信的事,你参与了多少。”
徐湛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父亲知道了多少,不知道哪个环节出现了漏洞,不知道除了被训斥责罚外是否还有更严重的后果,他一向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这样的失控感铺天盖地而来,使他彻底没了招数。
“不说话?”林知望沉着声音问。
徐湛知道,这是父亲发怒的预兆,再敢不识时务恐怕就要动手,但他实在不能说,他辩不清父亲的态度——这个任期不足半年的怀王侍讲在危急关头会保护荣晋还是明哲保身,毕竟十几年前,外公因“结交藩王”的罪名遭到弹劾之时,父亲默许了祖母的行为,牺牲母亲保全林家。
“也罢,你继续在这装聋作哑,我有的是时间同你耗。”林知望跨过门槛,从何明手中接过铜锁,咔嚓一声将门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