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湛和郭莘踩在泥泞的江岸,走路有些艰难踉跄,千从卫的士兵们却不惧风雨,在来回穿梭在江堤上,仅防备的瞪了他们几眼,郭莘就已经吓得腿软,徐湛虽没觉得恐怖,但雨势越发大了,两人商议着正要去亭中躲避。
却见亭子里的大人们已经出来,边走边说话,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谁知他们只是出来迎接韩肃——一个小小的正五品千户。却莫要小瞧了他,现在漫山遍野都是他韩千户的人。
林知望与他见过礼,分外客气道:“千户大人,事不宜迟,下令吧。”
哪知那韩千户并不买账,蹙着原本就连心的眉毛,拿捏道:“决口泄洪是大事,没有旨意,叫卑职如何下令?”
林知望面色微变,沉声道:“本官代天巡狩,有便宜从事之权。”
韩千户根本不惧,冷笑道:“便宜从事是您的职权,却不是卑职的,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恕难从命。”
徐湛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听到这些话,兀自站在风中凌乱着。都说大祁善待文官,二品御史竟在大庭广众之下遭一个五品武人抢白,亦发作不得,这千牛卫到底是何方鬼神。
“哈哈……哈哈哈……”人群里发出一阵狂笑声。人们纷纷侧目,见是抚阳县丞张青。
年轻的张县丞拨开众人,大笑着往江边走去,一边笑,一边念念有词:“我还不知道你们,东宫主持修筑的堤坝千疮百孔,你们想让洪水漫过江堤,将一切责任赖给老天,一可保东宫无虞,二可保良田完好,三可趁灾年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
韩肃从惊愣中回过神来,大喝一声:“来人,将这妖言惑众的家伙拖走……”
手下刚刚领命,就见张青嘶叫着往江边跑,边跑边喊:“上苍啊上苍,你错勘贤愚,不知好歹,你视天下苍生为蝼蚁,却让真正的罪人四处横行!”
林知望惊呼:“快拦住他!”
“张大人!”见势头不对,徐湛追了上去,他就站在江边,几步便可拦腰抱住他,急促道:“张大人,不可!”
徐湛抱不住已接近疯癫的张青,郭莘也追上来,正想抬手打晕他,却被千从卫拖到一旁,随后有三名千从卫凑上来拉扯,企图将张青拉下来,徐湛刚要松手,却感到对方不动声色的猛推了张青一把,张青连带着还没站稳的徐湛一起,一头跌入滚滚的流水中。
“徐湛!”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郭莘,他有功夫,底盘稳,徐湛却不同,就这样跌进水中,江水湍急,很快便没了头。沿着徐湛被冲走的方向追过去,祈望能救他一命。
郭淼疾步走上江岸,望着江面上波涛如怒,听着同僚们一声声呼喊,心里的愤恨却无从消解。林知望只觉得头脑一懵,生往后踉跄了半步,随即勃然怒喝:“将这三人拿下!”
卫队冲上去,被千从卫阻拦,双方各自拔刀,剑拔弩张。
林知望大怒:“韩肃,攻击钦差卫队,你想造反不成?!”
韩肃一怔,挥退了千从卫,任钦差卫队将三个手下押下去。
正当绝望之际,就听人们兴奋的呼喊:“有了有了,快拉上来!”
就见徐湛的脑袋时而被水浪打下去,时而又浮起,郭莘眼疾手快,一手抱住身后的大树,探下身去拉住他的脖领,用力拉了上来。
徐湛被大水冲走的一刻抓住了水下□□的树根,这才逃过一命,手里还紧紧攥着张青的腰带,只可惜,那年轻的官员已经被滚滚洪流吞噬的无影无踪。
徐湛呛咳的很厉害,脸色发青,好在神智还是清醒的,配合郭莘将吞进腹中的水呕出来大半,好歹感到好受一些。
江南人水性好,连徐湛这样的文弱书生都能在洪水中逃生,因此众人仍存一丝侥幸,沿岸呼喊着张青的名字,一声声呼唤没有回应,听起来越发凄楚无奈。
林知望疾步走向徐湛,见他浑身湿透在风雨中微微瑟缩,弯着腰咳水,郭莘搀扶着拍打他的后背。许久才慢慢直起腰,抬头便看到林知望铁青的脸,动动嘴刚想说话,冷不防一记耳光迎面而至。
徐湛懵了,在场的人都懵了,只有郭淼几步上前,将徐湛挡在身后,示意郭莘赶紧将他拉走。
“呵。”徐湛冷笑一声,笑声在风中微不可闻,讥笑的神情却没有错过林知望的眼睛。
徐湛觉得半个脸颊都麻木了,顺势跟着郭莘回亭子里避雨,不忘冷冷的看一眼韩肃和他身后的随从,这几人害死张青,又险些要了他的性命,他绝对不会忘。
郭莘递上来一块湿手巾,盯着他半边脸:“捂一下吧,肿起来了。”
一行车马辘辘而至,是驿馆的马车,扈从撑伞撩开车帘,一个穿常服的太监神色匆匆的下来,见到林知望,苦着脸施礼:“我的林大人啊,找的咱家好辛苦!”
“胡公公。”林知望一看是司礼监的胡言,拱拱手道:“可是有什么旨意?”
“有……有。”胡言大腹便便,走这几步就有些虚喘,打开身后小黄门手中的木匣,取出圣旨。林知望与韩肃皆是一惊,忙通知韫州一众官员出来接旨。
“二位大人,都啥时候了。”胡公公急出一脑子汗,将圣旨摊开递给两位:“快看看吧,莫因礼数误了朝廷大事。”
并非胡言胆大狂悖,宣旨实在是太过麻烦的一件事,待礼数周全了,恐怕天都亮了。
林知望推脱一番,却仍接过来看了,只用几眼,心里就已经振奋起来,阖上圣旨,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