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膏抹完,林知望净了手,喊外间值守的小厮进来,吩咐厨下开早饭。
徐湛跪起身子来整理衣裤,伤口上过药果然清凉了许多,也有止疼的功效,慢慢试探着下了床。先前带着伤住在怀王府时,不便对别人说,只找了些伤药胡乱抹了,也不觉得多疼,现在清闲下来,也有人管照了,却娇贵了不少。
下人送了早饭过来,两碗面,几碟清淡的小菜。
“有心给你做好吃的,谁让你这小身子无福消受,伤口忌荤腥,忌辛辣,只能吃清淡的。”林知望奚落他几句,瞅一眼饭桌前坚硬的杌子:“坐得下吗?”
徐湛脸上一红,也不说话,蹭过去轻轻坐下。
“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林知望看着他迷蒙的眼神,烧了这么久,想必是糊涂了:“今天七月九,是你的生辰,长寿面是不能不吃的。”
徐湛一怔:“您怎么知……”
“我怎么不知道?”林知望反问,一面给他夹菜,催促道:“快吃。”
徐湛盯着眼前所谓的“长寿面”,心里突然难受起来,一个月来经历的所经历的种种奔波委屈一齐出现在脑海中,加之身上的疼痛,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竟一口也咽不下去。
“怎么了?”林知望看他脸色不对,伸手去试探他的额头。
这一次,徐湛堪堪躲开他的手,霎时红了眼眶:“这可是大人所谓的驭子之道?”
林知望一愣,半晌才听明白他的意思,阴测测道:“你再说一遍。”
徐湛知道自己又冲动了,又不愿道歉,垂了头不再说话。
“站起来。”林知望道。
徐湛搁下筷子咬牙起身,头也不抬,打量他又要端架子教训人。
林知望却无声的叹口气,将榻上的软靠扯过来垫在凳子上,却并没有叫他坐,轻声问:“只打了你几下,就怀恨在心了?”
徐湛摇头,依旧不语。他的心情坏到极点,说不出缘故,从前遭舅母排挤时也没感到这样的憋屈。
“跟爹爹说,此番来京城,不管不顾的乱闯,可是存了死志?”林知望的神情严肃起来。
徐湛一愣,旋即否定:“没有。”
“没有?不抱定决心,怎敢不管不顾的越级上诉?你可知道,挝登闻鼓必关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是要震动朝堂的,你不是不知深浅的孩子,却做出这等不要命的事,还不该挨打吗?”
徐湛微微抬眼,涩声道:“我以为,事情闹大了,大人不会坐视不管。”
林知望盯着他半晌,忍不住笑了。
徐湛更恼火了,笑甚!
“我道你在别扭什么,原来是计较这个。”林知望顿一顿道:“从韫州回来后,我一直在使驿馆和谈,不曾拜闻你徐大才子的事迹。待我知道后,你已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你当我不着急么?”
林知望生不起气来,他虽不屑于剖白,却也知道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怕是不能善了的。徐湛一次次信任他,求助他,这让他感到欣慰,也可想而知徐湛的失望,可巧不巧,哪怕只提早一天,也不会任他落在关山月的手上,受这番活罪。
见徐湛咬了嘴唇不语,林知望又道:“旁人家的孩子犯了错,极力想办法遮掩,你倒好,反怨我知道的晚了。若非看在你身上有伤,非打得你十天沾不了凳子!”
徐湛低垂的眼睑下眸光乱晃,不知在腹诽些什么。
“知道你委屈了,这几日好好将养,不许乱跑。等伤好了,爹带你去西郊骑马,去庄园看看祖母和……”林知望想说“母亲”,却不知道徐湛连父亲都不叫,一时之间能否接受这“继母”二字,转而改口道:“和弟弟妹妹,这样补给你,可好?”
如果何朗在场,定然又要翻白眼,林部堂几时用这样的语气跟谁说过话?
徐湛却不是何朗,板着脸不太领情。
“什么规矩,回话!”林知望不满。
徐湛格外郁闷了,问他好不好,又非逼他回话,世上哪有这样不讲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