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父亲当真被她‘休了’?”徐湛问。
“怎么会,姑爷看似文质彬彬,骨子里霸道着呢。”吴婶说:“那时候,老爷正在韫州守制,就派大少爷来,大少爷没什么说法,路上买了本《女诫》还是《女儿经》的,让我转交给小姐,命她在林家谨守妇德,莫再做出有辱门风之事。姑爷拦了我,烧了书,不许我将这话讲给小姐听。没隔几天,二少爷又来,小姐已经瘦的脱了人形,她不肯看病,不肯吃药,每天只喝几口汤,若不是姑爷悄悄在汤里投了参片,恐怕连那些日子也熬不过去。她坚持要离开林家,二少爷也说,什么也比不过小妹的性命要紧,两方各退一步,和离罢了。”
“二少爷将小姐接走了,小姐的妆奁陪嫁尽数被退回韫州徐家,只有我一个人留了下来。管家怕我多嘴生事,更怕宸少爷长大后知道了什么,这才打发我去了厨房。”吴婶抹着眼泪说:“我舍不得离开小姐,可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徐湛攀上高高的屋顶,对月独酌。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孤独。
吴婶的哭诉声在脑海中不断盘旋:“小姐当时是不清醒的。退一万步讲,就算小姐真的遭人玷污,也是被人陷害呀。哪有人傻到光天化日之下去佛像后面做那种事。”
是的,他不傻,父亲也不傻,除了老太太,谁还有理由有条件去陷害母亲?
父亲心里应当比谁都清楚,面对真相时却选择了逃避。
这才是母亲坚持离开的真正原因吧,她是三圣庵里最孤傲清高的一棵梅树,宁愿零落成泥化作尘埃,也受不得半分辱没亵渎。
徐湛苦笑,一大口酒灌进腹中,如烈火滚过,从喉头直烧肠胃。难怪父亲要与他滴血认亲,如果母亲当真遭人玷污,自己极有可能只是一个生父不详的孽子。
徐湛病了,病的很重,病的错过了四季春开业。
徐湛脉象紊乱,少有清醒的时候,像是陷入了沉沉的梦魇。大夫们纷纷束手无策,林知望和曹氏从峩国公府匆匆赶回,将徐湛身边的人叫来问:“三少爷近日去了哪些地方,乱吃了什么东西?”
袭月冷静的回答:只去过怀王府,饮食如常,没有乱吃东西。
徐湛还是醒不来,也查不出病因。好在危急关头,沈大夫回来了。
沈迈略施几针,徐湛便醒了,见到沈迈先是一喜,然后才感到头痛欲裂的难受。
沈迈说没有大碍,便叫屋里的人散去。
“我才离开几天,你这是动了多大的肝火?”沈迈没好气的说:“你可知道,人是可以把自己活活气死的。”
徐湛虚弱的笑了笑:“我能生什么气,大概还是年前那些倒灶事儿,一股邪火发不出来吧。”
沈迈知道他不愿说,也不再多问,开了方子命人按方抓药,临出门前说了一句:“我一时半刻恐怕离不开京城了,正好帮你调理调理身体。”
徐湛支着上身坐起:“您去东宫了?”
沈迈没说话,推门出去了。
午饭过后,郭莘闪了进来。见徐湛惨白的脸色,后悔不已:“早知会害你大病一场,说出花儿来我也不做这装神弄鬼的活。”
徐湛笑了:“不下一剂猛药,谁肯跟我说实话。”
“是够猛的,我回屋一照镜子,吓得自己腿软。”郭莘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正色说:“兄弟,你是聪明人,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别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
徐湛点头:“我想的通的,与其折腾自己,不如省点力气去折腾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