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壁随手丢开墨迹未干的诏书。若非有人半夜插手,这份诏书明早便会在大殿上宣读。他与崔砭石交手多次,能看出这次并非出自崔砭石之手,却不知何方势力还会干涉此事。
朱壁花费了大半生时间韬光养晦。之前有刘卞在明面蹦跶,他没有与夏侯尚正面交锋过,后来等他掌权,夏侯尚已经远走云城。
但是,夏侯尚在军中乃至整个吴国的威望始终是朱壁心中的一根刺。
朱壁呼出一口气,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说:“夏侯尚死了。”
朱晓珪在一旁谄媚道:“义父英明神武,必定心想事成。”
朱壁知道自己的这个义子上不了台面,养他在身边是为了听吉祥话。朱壁对他的回答没有报以太多期望。
朱壁对另一个义子朱晓璋说:“我拦下夏侯尚的信,本想趁机拖跨他,他却痛快地自杀了。”
朱晓璋:“夏侯尚是义父的心头大患,此次除掉他的机会实乃千载难逢。不过,夏侯尚之死虽如我们所愿,但他也给我们留下不少麻烦。”
“是啊,老家伙死了都不让人安生,”朱壁叹气,“这云城失守,陛下就要成为吴国的罪人,真是苦了陛下啊。”
朱晓珪听出朱壁话中深意,立马挤开朱晓璋,补充道:“是啊,天子不仁,将军血冷,这恶名跟我们无关呢。”
朱晓璋掸着被朱晓珪触碰到的衣料,摆明了看不上朱晓珪。“义父,我派出的人没能揪出最开始散播谣言的人,需不需要加派人手?”
朱壁摆手:“人全都撤回来,这种事沾上就是一身腥,被崔砭石抓住小辫子就得不偿失。”
孙友仁离开,崔砭石可谓暂时失去一条臂膀。朱壁不会在关键时刻动摇吴国根基,但给崔砭石挖几个坑,让他头疼一阵还是乐意之至。
崔砭石与朱壁斗了三年,不难猜出朱壁的想法。应付这种小手段,他早习以为常。他亲眼见过诏书,确定诏书是陛下亲笔,所以他比朱壁想得更多。
崔砭石在考虑那诏书是如何穿过朱壁的层层封锁交到他手上,这背后又是谁在暗中操作。
朱壁得意太久,崔砭石想着要是能与这幕后之人合作,再攻其不备,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鄱阳城内,阿四拆开第二个锦囊,迅速带人快马加鞭前往吴国都城。
不得不说,朱壁能从一个小太监爬到如今地位,他的谨慎和敏锐功不可没。崔砭石相较于朱壁就差了一点。他不仅错过了阿四他们,也没摸到朱晓璋的人。
待崔砭石派出的下属探到阿四等人曾经住过的地方,那里早已是人去楼空。
他们的一切反应都在闻人懿的意料之中。
闻人懿本就没打算让夏侯尚的兵掺和党争。他既不会帮朱壁,也不会帮崔砭石。他看似是吴帝的人,实际上,就是他一手将吴帝推入绝境。
闻人懿需要朝堂呈现三足鼎立的局面。原先的吴帝扶不起来是因为他自觉还有退路,闻人懿要做的就是让吴帝彻底认识到根本没有所谓的退路。
当晚,阿四带人赶到吴国都城,拆开第三个锦囊。
“清河坊二楼壹号厢房,取十二封信送与吏、户、礼、兵、刑、工六部的尚书、侍郎家中,乔装出城,赶回云城。”
六部尚书和六部侍郎是吴国朝廷的中流砥柱。他们有的跟随崔砭石,有的被朱壁收买,平日里各怀心思互相试探。
户部侍郎王忠收到一封来历不明的信。
王忠想到最近突然兴起的流言,没有拆开信封,亲自将信原封不动送到丞相府。
丞相崔砭石拆开空白信封,里面是一个盖有皇帝私印的小信封。再拆开小信封,里面是一张白纸。
“一张白纸?”王忠惊讶道。
崔砭石拿起那一张白纸悬放在烛火上烤了一遍,又蘸水涂抹了一圈。
纸上没有出现任何字迹。
这就是一张普通的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