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一片寂静,鸟啼虫鸣声不知从何时起消散了干净,留在许宣和凌流耳边的只剩下了风声和彼此的呼吸。
他们已经潜入柳河县的府衙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行动比预想的还要轻松数倍,让许宣觉得毛骨悚然。
在再次绕过一个回廊依然没有瞥见守夜巡逻的官差后,许宣退意大涨,和凌流对视点头,两个人轻手轻脚,就要翻墙离开这个安静到诡异的府衙。
似乎是察觉到了两个人将走,彼时一直没有半分声音的园内不甘寂寞,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徒然响起的声音让许宣一个激灵,紧了紧手中的剑。在对凌流示意后,许宣缓步上前,把身子隐在洞门一侧,往着声音传来的斜斜望了去。
与方才相比,园内多了一个人。瘦削若竹的身材,穿着一身白色的麻袍,嘴唇在惨白的月色下微微泛出紫意,月光照出了他的轮廓,让许宣和凌流彻底看清了他的脸。这看上去好像只是一个清秀得有些过分的书生。
许宣心中奇怪,忍不住又多瞧了几眼,却是实在没从对方的穿着外貌想到什么可以关联的东西,正抬腿欲走,那书生却似发觉了什么一般,直直望向了许宣的方向。
“谁在那里。”
平静而缓慢的口气,每一个字都保持着一样的速度和音调,听着怪异极了,而且不止为何会让人联想到白鹤临死前的哀鸣。许宣僵了僵,立刻遁走和呆在原地两个想法在脑内对击,还没作出选择,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按住了嘴,眼前一闪,竟然是瞬间从洞门边移到了不知何处的墙下。
“不要出声,是我。”
一个声音从脑内响起,许宣猛然回头,抓着他的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墨发青衣,正是和他赏过月色的林青。
见他回头,林青浅浅笑了笑,手指放在唇前,示意不要出声。等到许宣识时务地闭了嘴,目光灼灼地望住了他后,才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拿出一道明黄色的纸符贴在了许宣身上:
“他听得到你们的呼吸声的,不要离他太近。你的友人我也已贴了符上去,一个时辰内如若没有意外,应该不会被发现气息。以及——你们这时候来衙门是做什么,这里可不是什么应该来的地方。”
林青说完,见许宣依然没有回答他,只是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怔了一怔笑道:
“你开口吧,这是隔音符。”
“你不是被关起来了?”
“……你是来救我的?”
看着许宣点了点头,林青张了张眼睛,眼里的笑意更加深了些许:“许兄侠肝义胆,是我的荣幸。不过这次我被抓实则是计划的一环,是连累了你。”
“……你信我?”许宣贴着墙走了几步,一边屏吸注意着墙后,一边瞧了一眼林青。“明明只是一面之缘。”
“为何不信。”林青跟了几步再次站到了许宣身旁,道:“刚才你看到的,是一个偃尸。”
“偃尸?”许宣眼光闪了闪,皱紧了眉头。林青点了点头,道:“从他的面相看来,应该是死了不足一年。你看他肤色虽偏白,却隐有人气,四肢虽生涩却不过分僵硬,多半是一只高品相,用了好材料却炼制不久的新尸。高品级的偃尸一般会自带厉鬼,这府里让人不舒服的几处怕是他这次带来的小鬼。”
偃尸?厉鬼?
许宣在心里把这两个词转了几转,有点说不出话。他方才看那人,虽然是一副脸色惨白,掏光了精气,半人半鬼的样子,但明显还有着清晰的神志人理。比起鬼怪,许探花自然更相信他是人。虽然心中隐隐浮起过堪称荒谬的直觉,他也本能地压了下去。
现在倒好,林青的声音听着正经至极,讲解又实在有骨有肉,像是那么几分道理,几句话就打散了许探花筑起的墙壁,让他再也没法继续自掩视听。而且林青此人,虽然接触不多,却实在不像是个爱开玩笑,或者无理由诓人的混蛋。那么……
这世上竟是当真有鬼?他在世十八年,除了话本传说,实在是没撞到过什么鬼怪诡秘之事。这次来衙门,也原以为是诬陷忠良,官场阴暗,谁料现在竟可能是鬼魅作祟,妖物化形,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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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的神色发苦,表情复杂,站在一旁的林青明显是半分没有看出,更没有猜到。这青衫客虽然温柔,但是有些方面实在是少了细致。他在许宣身旁当柱子一样许着良久,脸色犹如镜湖的水面,半丝涟漪不泛。如果不是指间一痛,发现一张符纸已被烧毁,他怕是要保持半夜的微笑神色。
“你的朋友怕是被发现了!”
脸色骤然大变的林青大喝一声,转身便飞身越了墙,脚步轻点向着园中的竹林处疾奔。
“林兄!”
许宣也跟着大喝了一声,不带一丝犹豫地随着林青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等到他也越上了楼墙,几纵进了竹林,他与林青原先所站的位置异变徒生。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凭空在他与林青原先身后的位置伸出,白色隐带着银边祥云的袖子在风中微动,黑发散乱地用白色的发带束了一半,在无物风中走出的是个身材高挺修长的青年。此时无雨,他却打了一把赤色的伞,微挑的眼角旁的红色映衬在赤伞下,艳得像要滴下的血。
“这么多年了还是冒冒失失,不知道改进。这次我不跟来……怕不是又要被这漏下的小错翻了船。”
嘴里说着抱怨的话,他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