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辛夷目送尚霖和百珠和尚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一偏头,就看见商子桓抱着他的澄空剑正翻来覆去地看,似乎要把剑上每一寸纹路检查个遍,模样孩子气得很。她问身边的兰翠和岫玉:“练武之人,是不是对自己的兵器都很有感情。”
兰翠笑笑:“商公子手里那把澄空是名剑,自然是要珍惜一点的。”
然后楚辛夷盯着商子桓手里的剑看了许久,问:“咱们离宫多久了?”
“已经小半个月了。”岫玉答。
“送封信回朔阳。”楚辛夷起身朝外走去,接着道:“就说我看看风景,耽搁几日再回。”
察觉到身边来人,商子桓抬头,见是楚辛夷,愣了一下,赶忙将剑收了起来:“殿……林姑娘。”
楚辛夷问:“我听说,江湖上有一张兵器榜,陈列名兵一百,兰翠说你手里的是把名剑,也在榜上吗?”
商子桓点点头,低头看着澄空剑的表情柔软又欢喜:“嗯,剑榜第三,它叫澄空。”他说完,看一眼楚辛夷的表情,大方地将澄空剑递到了楚辛夷面前,笑道:“林姑娘对兵器感兴趣吗?”
澄空剑通体银白,剑鞘上是镂空的流云纹,简单又精致。
风长豫在一旁,听得两人对话,提议:“世上名兵十,半分在玉绮。林姑娘若是有兴趣,不妨同行,到玉绮阁去看一看。”
楚辛夷眉眼含笑应下了:“如此再好不过。”
玉绮阁在荆州豫州交界,打徐州出发,往西南方向去,坐马车约莫要一旬左右的行程。
玉绮阁主玉流觞一早便接了商的准备都是妥帖。
商子桓一行人到的时候,正逢上叶子衿在此处。
“那是叶子衿,浮世楼的当家花旦。”商子桓向楚辛夷介绍道:“她和浮世楼主陆江雪是金兰之交。”
叶子衿虽是风尘女子,却是气质幽静如兰,带着股子大家闺秀一般温和恬静的书卷气。
楚辛夷问:“她也是江湖中人吗?”
商子桓摇摇头:“她不会武功的,只是浮世楼身处江湖,接触得多而已。”
比起叶子衿,玉流觞便显得不那么好亲近了。玉阁主白衣白裙,脸上无甚表情,瞧上去清冷淡漠。但玉姑娘冷归冷,倒没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距离感,此时她正盘腿坐在葱茏草地上,膝上搁着一张琴。
叶子衿一袭水蓝衣裙,姿态端庄地跪坐在她的身边,怀里抱着把琵琶。
看来来的时候有些凑巧,正好赶上这两位姑娘家以乐会友呢。商子桓赞叹一声“二位好兴致”,就接了玉流觞一记冷眼:“相思剑呢?”
商子桓二话不说就把手里拎着的布包递了过去。
那布包严实地很,一层一层裹着软绸,剑身上已有裂痕,虽说是把好剑,结实的很,商子桓仍是不敢大意,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注意着没给磕了碰了。
在两位习武之人正聚精会神与相思剑的当口,叶子衿放下拨弄琵琶的手,抱着琵琶起身,微微侧身,颔首向楚辛夷行了个屈膝礼:“奴家叶子衿,不知可否冒昧一问姑娘芳名?”
楚辛夷打小长于深宫,礼仪上向来是让人挑不出毛病,她给叶子衿回了礼,低眉浅笑:“林暄,双木林,暄取和畅明媚之意。”
叶子衿怀中抱着琵琶,眉眼带笑,柔声赞道:“叙温郁则寒谷成暄,当真是好名字。”而后她略回眸看一眼商、玉二人,仍是温言细语:“他们这些个舞刀练剑的,有时候难免痴迷,怠慢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叶姑娘严重了。”楚辛夷说。
“那便好。”叶子衿说着,换来阁中侍女将手里的琵琶抱走,建议道:“这园中景色也称得上别致,林姑娘若是不介意,我可陪你转转。”
这提议正和楚辛夷心意,她应道:“多谢叶姑娘体贴,有劳了。”
荆州豫州和扬州三地接壤,玉绮阁坐在的平郁城距离扬州浮世楼着实算不上远。闲来无事时,叶子衿常会到玉绮阁来坐坐,对此处可说熟悉。她在楚辛夷前半步远的距离,细致地介绍着园中的一花一景。楚辛夷看着,也在打量着叶子衿。
从方才那一个简单的屈膝礼,楚辛夷便注意起了叶子衿来,她走路步子不大,脚步舒缓平稳,裙裾不动,这样的身姿礼仪,必定是认真细致学过的,且经年累月成了习惯。
这世间从不缺少有故事的人。楚辛夷看着叶子衿忽然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位浮世楼的花魁有什么样的一段故事。
叶子衿和楚辛夷已经走远了,玉流觞问:“那个姓风的呢?”
商子桓摇摇头:“鬼知道,一进豫州就没影了。”
玉流觞冷哼一声:“算他跑得快。”
商子桓低着头,连声应是:“下次小的一定把他给您送来,所以你看相思剑这个……”
“留着吧,我解决。”玉流觞将相思剑重新拿软布包好,搁在身边的草地上,然后重新抱起了她的琴,再没搭理商子桓。
商子桓早便习惯了她这作风,伸了个懒腰从地上一个咕噜爬起来,打算去客房睡一觉。近来连番赶路,着实是够呛。
玉绮阁虽是个兵器阁,兵器却尽数放置在园中东侧的一处三层垂檐塔中,其他看上去和大户人家的宅院并无二致。
叶子衿方才便提了一句,说玉绮阁内景色别致,这话是当真半点水分没掺。比如此时,叶子衿带着楚辛夷来到了一处名为青莲的小园。名为青莲,却是实打实的一片小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