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分钟后,他们在镇上的医院下了车,背着外公飞速跑进医院。
把外公推进抢救室后,方以北和乐乐挂号、缴费、签单子,忙了好一阵子才跑回抢救室门口,刚好看到外公被推了出来,脸色也恢复不少了。
医生摘下口罩,见门前只有两个十岁的孩子,便疑惑地开口问道:“家属呢?怎么就你们两个?”
方以北连忙上前问道:“就我们两个。医生,我外公怎么样了?”
乐乐补了一句:“通知了,大人马上赶过来了。”
“那行,病人这是常发性病理反应,应该是之前进行了未完全治疗,又断了药,导致的急性发病。现在是稳定下来了,但情况不容乐观,要赶紧转到大医院里,进行全面治疗。对了,大人来了以后,让他们找我签字……”
之后外公被推进了病房,依然昏迷不醒。方以北一屁股瘫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终于泄了那股气,额头的汗滴也冰冷了下来。
“谢谢你了,乐乐,还好有你帮忙。”
“谢什么呀,我应该做的……还有,我早就不叫乐乐了。”
“……”
“我现在叫乔可儿,我叔叔阿姨取的名字。”
“嗯……很好听呀……”
“是吗,不管怎么样,我很感恩他们。”
“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你外公外婆帮了我很多,你应该不知道吧?”
“帮你?不知道。”
“那时候,他们常常把我叫到家里,怕我饿着了,就给我做好吃的。我……我爸出事以后,过了大半年吧,我还在你外婆家住过一段时间呢,那时候你好像已经回家了。”
“那,你想你爸妈吗……”
“……也没什么好想的,我爸走了以后,我和奶奶在一块的那段时间是挺难过的。但后来,在你外婆家就好多了,再后来,我就被收养了……至于我妈,这么多年,我好像都记不得她长什么样子了……以前我爸跟我说,她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要很久才能回来。过了很久我才知道,她真的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只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走廊的灯咝地闪了一下,方以北侧过头轻微地深呼吸,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消毒药水味道。他听外婆说了,乐乐的妈妈,来自北方的一个偏远高原山沟,说不清是拐来还是骗来的,又或者是花了钱买来的。总之是,刚生下乐乐不久,她就在一个晚上跑掉了,不知去向。
“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很不幸,一直在想我是不是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但后来,当事情到了我认为最糟糕的程度,不能再糟了,我又觉得还没到最糟,自己也还是幸运的……”
这几句话在方以北脑海中不断盘旋,直戳戳扎出好几个大洞。
“即使那样,也还没到最糟吗?”
“对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乐乐,你难道不恨这个世界吗……我总是觉得,我周遭的一切都对自己抱着很大的敌意。”
“其实,或许是你对周遭的一切怀有很大的敌意。”
“……我最近,一直在纠结一件事……我想,不上大学了,反正自己也考不上。”
“虽然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我可以确定的是,你一定会后悔。”
“不会的,我不上学了,就可以上班挣钱,给外公看病……”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那是大人们的责任。”
“可我也应该长大了呀,我也是大人了……”
乐乐拨开耳旁纷乱的短发,抬头直视着方以北,正色道:“这个年龄,你要做的只是,做好你自己的事,选好决定你未来的路。”
“未来吗,真遥远啊……”
“一点儿也不遥远,看到楼梯口那个垃圾桶了吗,是不是看起来距离我们挺远的,但其实,和未来一样,也就几步路,你就会碰到了。”乐乐指着不远处的垃圾桶,起身跨了几步,将手中皱巴巴的一张废纸条扔了进去。
方以北呆呆愣在那里,死盯着那个被叫做未来的垃圾桶。
“碰到它了,你要么把青春揉成一团丢进去,要么打包带走。但是,丢进去就废了,打包走就完了,你真正要做的是,一脚踹翻它,然后继续向前走……”
有些恍然的方以北望向前方走廊尽头的那块墙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句话要送给你:你付出去的东西,总会以另外的方式归来。”
“嗯,我懂了。”
“不管怎么样,至少上完大学后,你的人生一定会有一点点的不一样,哪怕只是一点点。”
“好……对了,我听外婆说,你上的是重点大学,你很厉害啊。”
“谈不上,我只是比别人多学了一点点。”
“那你什么专业?”
“临床医学……”
“医生啊,难怪懂得那么多,当时我都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们其实也还没怎么学呢,我只是自己看了点书,会个皮毛……”
两人说了好长时间的话,方以北的大舅才一摇一摆地走进医院,他一见方以北和乐乐,还乐呵呵地打招呼闲扯,丝毫不担心外公的情况。
“大舅,你怎么才来啊?”
“哦那个,天黑了,没多少车。”
“外公现在稳定下来了,就是还没醒……医生说,让你来了去找他签字,好像在一楼……”
“行,那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