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方以北和方爸一人拉着一个行李箱,仰头站在一个由铁架子和水泥柱拼接搭成的半圆拱形建筑体前,一脸疑问。
“云天大学柏化学院……没错啊,是这个名字……”方以北从包里拿出录取通知书,逐个对比头上那八个锈迹斑斑的大字,再看一眼旁边门卫室里瘦骨嶙峋的保安,脸上的疑问变成了不可思议。
“应该就是这儿了,但这……”
“小北啊,要不,咱们考虑一下复读?”
方爸话音刚落,身旁突然伸过来一个头发油腻、满脸痘印的脑袋,猥琐一笑,声音尖利:“同学,你们是来报到的新生吗,我是大二的学长,专门负责迎接新生的,非常欢迎你来到这个古色古香、充满诗意的校园!”
“我是新生,但是那个……”
“我跟你讲,咱们学校有几百年的历史,前身是一块乱葬坟地,风水好得不得了,你在这里面学习啊,有无数鬼魂朋友保佑着你……哎呀跑偏了跑偏了,你在这里面学习啊,有什么困难,有什么疑惑,尽管找学长,我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对了,你们有没有带被子……”
全程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那个自称学长的人还滔滔不绝,方以北和方爸面面相觑,搞不清状况,一度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
这时从校门里走出来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穿一条白色牛仔短裤的女孩,她带着笑意,款款走上前来,突然间就换了个神色,指着那颗脑袋,厉声质问:“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啊!”
“我……我是学长,在接新生啊,你又是谁?”他抬高下巴,用鼻孔对着女孩回话,丝毫没有底气。
“学生会……”她一字一顿,吐了三个字出来,又从身后拿出一张红色牌子,往胸前一挂,上面印着“迎新工作证”几个字。
那人看了一眼,脸色大变,丢下一句算你厉害,一溜烟跑了。
女孩又恢复矜持的笑容,声音清脆:“叔叔你好!同学,我是你的学姐,我是学生会负责迎新的。”
“呃,刚刚那个……”
“那根本就不是迎新的,他就是想骗你在他那买被子。”
“被子?”
“对呀,这些人啊,专门坑你们这些什么也不懂的新生,还假装学长,估计都不是我们学校的……先不说这些了,我带你和叔叔去学校体育馆报到吧。”
方爸应声道:“对对对,先去报到……”
走进校门时,方以北看到大门上挂了一块缺了角的介绍牌,上面写着学校的修建时间,居然和自己是同一年;他瞥了一眼校门上的青苔和铁锈,心中冷哼一声,还好我没有你这么老。
进了校门,再走过一段坑坑洼洼的水泥路,左侧有一块比路面高上三四个台阶的扇形青砖地,中间还裂了一条长长的缝,砖地后面是一个长满杂草的绿水潭,学姐向他介绍说,这是学校里久负盛名的“小广场”和“荷花池”。
过了小广场和荷花池,再爬上十几道缺斤少两的台阶,就到了那个看上去就是给篮球场加了屋顶的体育馆。
他们赶到时,体育馆里已经排起了长队,一眼望不到头。热心肠学姐给他说完流程后,主动提出帮他们看守行李,让父子俩放心排队。
看着学姐热得满头大汗,还不停向自己招手微笑的样子,方以北对这个偷工减料的学校,产生了那么一丝心理慰藉,他想,这个大学应该也没那么糟糕。
一个多小时后,方以北总算报名缴完费,并分好了寝室。
“都办齐了,现在我带你去找宿舍楼吧……”
“学姐,要不然我们自己去就好了,刚刚老师给我说了位置,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万一你找错了呢,走吧走吧……”
方以北的心似乎被触动了一下,呼吸着陌生而稀薄的空气,脑海里感受到的温暖又增添了密度。
“对了,同学你带了铺盖没有?”
“没有呢。”
“那我先带你去把床单被子这些买了吧,我认识一个老板,他家质量很好的,我让他给你优惠。”
“那怎么好意思……”
出了校门,右拐,走进一条两边开满了街头小吃店的巷子,巷子尽头的墙下,摆了一个又一个买被子的摊位。学姐把父子两人带到最右边的摊位前,娴熟地撕下一张销售单子,不知用笔签了几个什么字。
“你快选一下,喜欢什么颜色。”
方爸扯起一张棉被的角摸了一下,又薄又硬,一看就知道是三流货色。
“小北,我们去看看别家吧……”
“我要这个蓝色的。”
“好,给你装起来……”
无奈,方爸只得乖乖掏口袋付钱。
往回走的路上,方以北提着塞满了凉席棉被、枕头床单的塑料布袋,凑到学姐跟前,问道:“学姐,你叫什么名字?”
“宁寻舟。”
“我叫方以北。”
“嗯……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你就自己去宿舍吧,往这边走……”宁寻舟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随后转身走远,带着礼貌的微笑。
六楼的宿舍,父子俩爬得气喘吁吁,推开门,一屋子的霉味。
方以北清扫了好几遍,味道只是淡化了一些,他很快就铺好了床,行李也整理得差不多了。
天色渐晚,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他们打算找个地方吃饭,然后给父亲找个住宿的宾馆。方以北刚伸手要拉开锁柄,门就被从外面打开了,那人粗暴的推